况且,那时她也不愿去惊扰褚嫣。
魏章答应着往门口走去。
却又在门下停步:“禇妃已经有了养子,到时候咱们世子……”
月棠听到这里,继续端起药碗送到嘴边:“阿篱已经有了先帝御赐的世孙身份,这该有争议吗?”
从先帝允许月棠招赘生子那天开始,王府的继承人就从月溶那一支传到了月棠手上。
如今阿篱还在。
他有先帝已经赐下了的世孙身份,那他拿回属于自己的地位也属天经地义。
何况,月溶死后两年,月棠才出事。
也就是说,禇妃守了足足两年的寡,又直到端王和月棠双双出事一年之后,她才开始请旨过继。
倘若褚嫣也有争夺的意思,早年就应该有想过继的苗头了。
魏章释然。
只要小阿篱不再受委屈,什么都好。
待他出去,月棠又摸了摸食指指甲上,阿篱在玩耍中途给她认真涂上的凤仙汁。
小时候褚嫣也给她涂过凤仙汁。
禇家因为那场变故,也快速地壮大了实力,他们诚然也是得利者之一。
但褚嫣却是褚家这座大山之下的受害者。
她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她的祖父是太师,她的父亲不到三十岁就已是礼部侍郎。
这也意味着,褚嫣的存在就像当朝很多同门第的贵女一样,天生就是用来缔结利益的。
褚嫣那时说,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如愿嫁给青梅竹马的、深深喜爱着她的月溶。
可她后来又失去了月溶。
她曾经趴在月溶的遗体上,几度痛不欲生。
褚嫣为月溶过继了嗣子,那么月溶的忌日,她也应该会好好准备才是。
……
早朝。
长春殿里诸臣按次序上前禀事。
年轻的皇帝坐于上首,下方二侧,左边椅子上坐的是靖阳王晏北,他下手站着中书令沈奕。另一边坐着太傅穆昶,站着的是御史大夫禇瑛。
底下才是广陵侯等文武百官。
上奏的大小诸事,几乎由上首四人先过问,拿捏好之后再传到皇帝手上。
但严格说起来也只有那三家说话,晏北一向不怎么吭声。
大家习以为常,知道问过他之后,他不说话通常就是默许,收集了奏折,便打算如常退朝。
却听茶碗盖一下轻响,晏北把捧着茶的左手缓缓托在了膝上。
刚刚放松的气氛顿时又凝滞,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前几日本王听说了一件大事。”晏北目光扫视着满殿中人,“皇城司副使何建忠一家惨遭灭门。时隔三日,他的亲家,同样也在皇城司任副使的张少德又被何建中仅剩的儿子刺死在飞云寺。
“你们都没听说吗?”
大家面面相觑,唯独广陵侯脸色一白。
“这不应该呀,”晏北把手畔一迭奏折拿起来扬了扬,“这城里头偷鸡摸狗,城外头两村打架这样的破事都报上来了,前后十来条人命的大案,是都看不见?”
这下面面相觑的人们脸色也白了,而杜明焕的脸色就变得更白!
晏北移开目光,又一一看过去:“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你们都哑了吗?”
他下首的沈奕望着他,又扫了一眼杜明焕。
点到名的三御司都走出人来:“回王爷的话,此事,此事下官确实略有耳闻,只不过据说都是家宅矛盾引起……”
“据说?”晏北望着回话的人,抚着额头笑起来,“本王竟不知,堂堂法司衙门遇事不去查事实,寻证据,只靠两个字:据说?”
他站起来,缓步走到这人面前:“那何建忠与张少德均是朝廷命官。是堂堂的四品将军。还在皇城司身居要职。
“无缘无故这么死去,你相信是家宅矛盾?”
官员已经不敢看他了:“下官,下官未曾接到下方报案……”
“没接到报案,就不该过问?”晏北又看向顺天府尹:“这么大的案子,顺天府又为何不往上报?”
顺天府尹身子一震:“下官,下官也是尚未查出不妥之处来!”
“查不出来,那就是吃不了这碗饭。吃不了这碗饭,还占据着这个位置做甚?”
顺天府尹扑通跪下来:“王爷恕罪!王爷饶命!……”
诸官已经连大气也不敢出。
都知靖阳王位高权重,脾气也不好。却从未有人见他当众如此发威。
原本听说过这桩案子,但也随着时间过去而淡忘的一部分官员,此时也全都提溜起了心肝,竖耳倾听起来。
上首的皇帝看到此处,也冷哼了一声:“你还敢求饶?来人,把他拖下去!”
顺天府尹当时可是收过杜家好处的,此时杜明焕不得不出列:“皇上,王爷!何家案子的确有蹊跷,但从头至尾逻辑严密,没有什么漏洞,府尹兴许不曾说谎!”
“当真?”晏北瞥他一眼。
杜明焕接触到他的目光,顿时哑然。
晏北拿起茶几上一卷案卷:“何建忠与张少德几乎在同一时间死去。
“凑巧的是,三年前,他们又几乎同一时间升任皇城司副使,升将军衔,甚至又几乎都是在那个时候家产翻番,两家的血案虽说让人瞠目,但你们更应该查一查三年前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以便也印证印证广陵侯这句‘逻辑严密’,究竟属不属实!”
三衙司的人再笨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下官定然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向皇上交代!”
皇帝凝眉:“起来吧,一切听靖阳王的安排,把事办好比什么都要紧。”
说完他又面向晏北:“爱卿可还有要嘱咐的?”
晏北微微颌首,看着下方人群:“何张二人都是皇城司的人,以便查案需要,臣拟调皇城司副使窦允,即日起去大理寺协同办案。”
站在人群末尾的一名四旬上下的官员这时惊愕地抬起头来,望着目光精准投过来的晏北原地顿了两息,然后才快步走出阵列:“窦允在!”
皇帝看他一眼,点点头:“准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