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6k)
熙丰三年,大相国寺。
华灯结彩,檐垂万盏。
萧鼓笙笙,人塞长街。
不时有书香闺秀结伴走过,吟吟轻笑,淡淡香风。
不时传来阵阵呼和,却是杂剧、杂技、龙狮、刀门、傀儡戏等演到了绝妙之地。
“嘭!”
“嘭!”
“嘭!”
一道道烟燃起,凡汴京百姓,或赏灯者,或是逛灯会者,或是猜灯谜者,皆是注目过去,安寧祥和,一片太平盛世之景象。
这,便是一年一次的上元夜!
上元节,也即元宵节,实起源於上古祭祀,並经过一定的演化传承至今。
上古之时,有三大节令,为上元、中元、下元。
上元正月十五,中元七月十五,下元十月十五。
一旦到了三元时节,上古百姓就会举行祭祀典礼,祭祀太一神。
由此,传承了几千余年。
东汉末年,五斗米教崇尚天官、地官、水官,有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之说,也即三官大帝。
五斗米教的信徒为了人性化三官大帝,便以三元为蓝本,为其擬定了生辰,也即三官三元。
祭祀天官为上元节,祈求赐福;祭祀地官为中元节,也称鬼节,祈求赦罪;祭祀水官为下元节,祈求解厄,由此也就形成了专属於道教的节日。
北魏末年,佛盛道哀,君王便在上元节以道教燃灯习俗供奉佛陀,就此有了上元燃灯一说。
其后,隋代传承,唐代兴盛。
唐代繁荣兴盛,百姓渐渐注目於上元节的上佳寓意,並经官方推动,上元节就渐渐的从道教节日发展为官方节日,也就有了张灯结彩、舞龙庆贺的习俗。
大周百年国祚,上元节习俗得到更为精细的丰富,渐渐有了食汤圆、猜灯谜、观灯山,办集市的习俗。
猜灯谜、观灯山、办集市、张灯结彩等大型习俗合在一起,也就是上元夜。
大相国寺,人来人往。
“吁!”
驭手一拉韁绳,几匹枣红骏马相继嘶吟,马蹄止步。
约莫十息,十余人相继落地。
仅是一剎,便引得不少百姓为之惊诧,连连注目。
无它,贵不可言!
江昭、江怀瑾、江珩、顾廷燁、盛长柏、蔡京、盛紘、盛华兰、盛淑兰、盛明兰、盛如兰、海朝云、王若弗。
一行十三人,竟是有两人身披紫袍,两人著誥命服,可谓相当雍容华贵,也就怪不得有百姓为之惊诧,注目於此。
“这就是上元夜?”一声轻呼,盛淑兰好奇的举目观望。
“嗯。”
江昭温和点头:“上元佳节,一年一遇,好好逛一逛吧。”
盛淑兰连连点头。
粗略扫了一眼其他人,江昭平和道:“官家钦点,让我与仲怀入殿伴驾赏灯。如此,
却是难以一起赏灯游逛。”
所谓的伴驾赏灯,说白了就是跟皇帝一起赏灯,这是少数重臣方才能有的待遇。
一般来说,为免太过繁杂,伴驾者通常不会超过二十人,几乎就是局限於內阁大学士、枢密院副使,以及宗室重臣,外国使者,佛道大师等人。
江昭与顾廷燁,一人为內阁大学士,一人为武將重臣,伴驾自然不稀奇。
当然,说是二十人左右伴驾观灯,但真正一起观灯的人显然是不止二十人。
究其缘由,主要是还有皇子、艺人、乐师、舞姬、太监、宫女等,拢共一算,也差不多在五十人左右。
並且,为表肃穆隆重,受到钦点的大臣都得著官袍伴驾,这也是为何江昭与顾廷燁都特地披上了官袍的缘故。
“伴驾至重,切不可耽搁。”盛长柏连忙附和道。
“伴驾系君事,万不可迁延。”蔡京持手一礼,附和道。
“伴驾要紧,伴驾要紧。”盛紘抚须,附和道。
其余女眷默不作声,万福一礼。
江昭、顾廷燁二人相视一眼,齐齐向著大相国寺以左走去。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都要赏灯,召誥命夫人、官眷贵妇一齐赏灯,为免失礼,也得儘早赶过去。”盛华兰轻声说著,两女齐齐一礼。
其后,也向著大相国寺以左走去。
余下几人,相视一眼,便齐齐向著大相国寺以右走去,观灯游逛。
事实上,大相国寺並不禁止百姓入內。
作为少有的君民同乐的节日,为了不破坏“与民同乐”的寓意,大相国寺在建造设计上就有过相关规划,
大相国寺的设计,主要是以天王殿、大雄宝殿、八角琉璃殿、藏经楼为中轴,形成左右两纵殿宇。
若是非特殊时节,左右殿宇没有任何区分,都会对外开放,供给百姓自由游逛。
若是上元灯会,左右殿宇予以区分,以左为尊,左向大殿会有禁军镇守,以便於官家赏灯,右向大殿继续开放给百姓。
如此,便是君民同乐,一起赏灯。
资圣阁。
唐玄宗天宝四年,始建排云阁,从上到下为七层楼,高约三百尺,並於唐肃宗大顺二年毁於雷火。
其后,后唐长兴二年重立。
太祖皇帝立国以后,於咸平四年重修,更名为资圣阁,取“资圣薰风”之意,为汴京八景之一。
其中,第七楼常年封禁,仅供官家上元观灯。
至於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誥命夫人等女子,则是隔壁的承文殿。
檐下垂灯,流光溢彩。
六七丈长、宽的楼阁,自上而下,摆著了二十余道席位,除了几位內阁大学士的位子外,其余席位几乎都已经坐了人。
上首,官家赵策英抻著手饮酒,不时与大相公韩章说话。
江昭、顾廷燁二人相继入內。
仅是一剎,就有太监走近,告知道:“礼部和太常寺列了相应的席位规格,江公列於右首席位,寧远侯列於左十一席位。”
所谓的左十一席,也即左列末尾。
江昭点头,也不意外。
自从变法以来,恩师韩章时常瞌睡,他已经成了实质意义上的內阁掌权者,兼而有官家信重,拓士功绩,要是这都不能居於“二號”位,那该慌的就不是他,而是礼部和太常寺。
至於顾廷燁,功绩不低,几乎与王韶一起稳稳的並列於武將第一档次。
但问题就在於,顾廷燁还没入枢密院掌权。
凡有资格伴驾者,要么是內阁大学士,要么是枢密院副使,亦或是皇亲国戚,顾廷燁自然唯有垫底。
“江卿!”
赵策英注意到了江昭,连忙招手。
江昭一怔,连忙大步走过去。
“陛下。”江昭走近,持手一礼。
赵策英压了压手,示意落座,旋即一脸好奇的问道:“正月初三,岁计大朝会,江卿让户部的人统计清丈士地,可有结果?”
仅是一剎,十余位重臣,齐齐注目过去。
清丈田亩,意义可著实不小。
一则,清丈田亩关乎农业税。
田亩清丈得越是清楚,农业税越是丰足。
二则,清丈田亩的相关数据,可具体反映变法政令执行效果。
政令颁下,地方上究竟有没有执行,从数据上就可窥见得一清二楚。
江昭点头,从袖口掏出一本帐簿,徐徐道:“户部统计了上来,天下田亩合...”
“不!”
赵策英连忙打断,压了压手,说道:“让朕大致猜一猜。”
生活嘛,偶尔也得有点惊喜!
江昭瞭然,平和一笑,配合道:“官家猜是几万万亩?”
赵策英沉吟著,试探性的问道:“五万万亩?”
自建国以来,大周的耕田数量一直在浮动变化。
从太宗年间的三万万亩,一直到真宗年间的五万万亩,並回落至先帝年间的四万万亩。
五万万亩,已经与真宗年间一致,达到了百年国祚以来的巔峰期。
“低了。”江昭果断摇头。
“低了?”
赵策英心头一振,连忙坐正身子,问道:“六万万亩?”
六万万亩的估计,已经高了真宗年间足足一万万亩,先帝未年仅仅是四万万亩而已,
相当於一下子查出来两万万亩。
如今,要是有六万万亩,也就是涨了足足五成。
清丈的土地上涨,税收自然也会上涨。
以千万贯为单位,这可是上涨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或许是算好了时间的缘故,仅是交谈了几句话,几位內阁大臣就已相继就坐。
上下席位,已是无一空缺。
二十余位大臣,齐齐注目过去。
要是真有六万万亩,大周一年的农业税估计能有三千万贯左右,朝廷一年可就凭空多了千万贯农业税收。
財政赤字,就此解决的一乾二净!
江昭摇头:“低了。”
还低?
赵策英心头大震,惊道:“七万万亩?”
江昭淡淡一笑,默默摇头,没有说话。
“啊?”
二十余位重臣,齐齐相视,暗自一惊。
不是七万万亩,那就是八万万亩?
难不成,还能清算出来翻倍的土地量?
“嘖!”
赵策英咂了咂舌,面色凝重,试探道:“八万万亩?”
“八万二千万亩。”
江昭点头,予以肯定。
“其中,有三千万亩是熙河路呈递上来的数据。”江昭补充道。
熙河开边,拓士十二州之地。
其实,若是论起面积,熙河路几乎是其他路的两倍左右,说是面积第一大路也不为过。
这样程度的面积,自然是有不少土地。
不过,蛮夷没有耕田的习惯,熙河开边不久,耕地仅仅翻出了三千万亩,真正的潜力还没有发掘出来。
日后,凡是有天灾,都引导流民去熙河路耕田,方才能够真正发掘出河湟之地的潜力。
届时,熙河路的耕田起码能涨到五千万亩以上。
八万二千万亩!
就算是除了熙河路,那也还有七万九千万亩,
也就是说,单是清丈土地的政策,就清丈出了三万九千万亩,说是翻倍也不为过。
“嘶!”
文武大臣,齐齐一震。
本来大周的农业税就在两千万贯左右,交税量翻倍可就是四千万贯。
要是有四千万贯的农业税,区区几百万贯的財政赤字算个屁啊?
財政危机,没了?
江昭平和一笑,手中帐簿呈递上去。
对於这样的清丈结果,他其实並不意外。
地方大族,藏田的能力差距肯定不会太大。
两浙水系上报一千五百万亩,查出来四千万亩,足足藏了六成土地。
余下的地方大族,除了边疆可能土地少一点以外,其他的或多或少,肯定也会维持在六成左右。
查出翻倍的土地,尚在预料之中。
赵策英持著帐簿翻了几下,面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潮红。
八万二千万亩田地啊!
“嗒!”
长呼一口气,赵策英一拍木几,感慨道:“江卿,实为朕之管仲矣!”
清丈土地,连著几位君王都没有成功实行下去,可见难度何其之高。
但,他办成了!
仅仅是因为开放了工商业,並颁下了一道重工商业的政策,仅仅是因为.,·...他有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