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眠和女孩並行在城市的沿河东路上。
『北河』是一条自北向南,笔直贯通的长河。
长河不宽,三丈许。
月像玉盘,在河堤挥洒皎洁。
可只能瞥见浮蘚遍布,墨绿如黛。
比起南方的渠水江流,倒显得像条阴沟。
它近乎平等分割了城市的两侧。
老城区在东,高新区在西。
所以北河的夜,向来是东边清净些。
倘若顺著沿河西路走,时而能瞥见城东的平房、矮砖。
葱鬱的杨树,防范西北吹来的黄沙。年纪长些的,夏日时还能扬起繁茂的阔叶,遮蔽几分燥热的骄阳。
依稀泛黄的叶脉上,还能窥见几分独属过去的斑驳。
可如果像宋春眠一样,顺著沿河东路走,一路向西望去。
眼尾就只剩新兴的高楼、扬尘的工地,和夜色下彰显繁华的霓虹。
那又是另一幅景色了。
但没有一个北河市的人,会苛责分配的不公。
因为六年前的城西,也如今日的城东一般,牵扯著不算悠久的回忆——
一场突如其来的黄沙,彻底摧毁了它的骨肉。
连同逝者的鲜血,一併埋入了脚下的平原。
六年后,那片土地上,已满是向荣与希望。
看著那一点点垒起的砖墙、大厦,人们似乎就能忘记那份过去的苦痛。
直到它彻底被淹没在灯红酒绿里。
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
宋春眠无心再望著高新区的景光。
向女孩问出了许久沉默之后的第一个疑惑:
“该怎么称呼你?”
女孩双手抱胸,柔荑相互夹在腋下,像是借体温取暖。
明月似的眼眸微微眯著,身体向远离宋春眠的方向倾斜。
她很爱演戏。
正在佯装一副『警惕』的样子:
“上来就要问这么敏感的问题吗?我们只是陌生人,希望宋春猪先生能有一点边界感。”
“好的。”
宋春眠点了点头,
“那麻烦今天起从我家里搬出去。还有你身上的这套衣服,也记得留下。”
“什么!?”
女孩极为不满,
“你让我一个妙龄少女,大晚上,在这么冷的天,大庭广眾的卸甲?你是不是人啊!”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係?”
宋春眠挑了挑眉,疑惑道,
“我们只是陌生人。”
女孩沉吟一声,伸出拳头轻轻捶了宋春眠的侧腰:
“好吧好吧。我们毕竟也算共患难过,其实还算比较熟啦。”
“所以怎么称呼你?”
“你对我的好奇,居然仅限於我的名字吗?”
“不然呢?”
“很多啊。”
女孩掰出手指算起来,
“比如我从哪来、我到哪去?
我什么时候跟著你的,跟了你多久?
我为什么要跟著你,跟著你有什么好处?
还有还有……”
她说著说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宋春眠:
“等等,你是不是故意让我自己说的?”
“是啊。”后者直言不讳,做出『请』的手势,“说说吧。”
女孩气鼓鼓地问:“不是你对我好奇吗?这种事情不该你自己问,然后我回答嘛?”
“我也可以对你不好奇。”
“你说谎!你要是不好奇,早就自己走了。还会留在这里跟我聊天?”
“你很了解我?”
女孩很得意:“当然。我可是跟了你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