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是煤!”马长风的声音因激动而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大明北方,煤炭並非罕见之物,军中冶炼、百姓取暖都少不了它。殿下在新年贺词中对钢铁的渴求,对矿藏的期盼,那股子劲儿,此刻又在他耳边轰然迴响。他几乎能看到朱高煦听到消息时那双发亮的眼睛。
“真是煤?”其余人也都围了上来,伸长了脖子,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一个士兵也学著马长风的样子,捡起一块敲了敲,发出响声,比寻常石头要闷一些。另一个则好奇地问:“马队长,这黑石头,跟咱们以前烧的炭有啥不一样?”
“错不了!”马长风斩钉截铁地说,猛地站起身,目光炯炯,“这就是煤,可以烧火取暖,炼製铁器。”他当机立断,一挥手:“你们几个,立刻在周围仔细查看,看看这煤层到底有多大。其余人,把傢伙都拿出来,给老子往下挖!我倒要看看,这底下到底藏了多少宝贝!”找到这东西,殿下肯定高兴,一定会有奖赏的!
一声令下,原本疲惫的士兵们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喊累了。他们扔下背包,抽出隨身的铲子和短刀,就在发现煤块的地方开始挖掘。几名土兵负责警戒,以防林中野兽或不速之客的侵扰。
山坡上的土质相对鬆软,挖掘工作进展得还算顺利。很快,一个简陋的探坑便初具雏形。越往下挖,黑色的煤块越多,泥土的比例则越来越少。挖到约莫六尺深的时候,底下几乎全是煤。
“都指挥,下面全是!挖不动了,都是硬邦邦的煤!”一个负责挖掘的士兵兴奋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黑灰,向马长风报告。
马长风看看坑底那厚实的煤层,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下可以向汉王殿下请功了,初步探索就有了矿藏的发现,殿下可以会高兴的,也许会赏赐吧?
“好!好啊!”马长风连说两个好字,“把这里的位置、地形、还有这煤层的厚度,
都仔仔细细地给老子记下来,画下来!一个细节都不能错!”
当夜,这支小队就在这发现煤矿的山坡附近宿营。篝火旁,眾人虽然依旧吃著干硬的肉乾和饼子,但眉宇间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第二日清晨,马长风带著他的人马,下了山。几块品相最好的煤炭样本,用布兜包好,由队伍里最沉稳的两名老兵轮流背负,仿佛捧著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那几卷凝聚了眾人心血、绘製详尽的图纸和笔记,更是被马长风贴身揣在怀中,不时还会下意识地按上一按。
与另外两支负责翼侧探索的小队匯合后,气氛不免有些微妙。那两队人马虽然也带回了一叠新测绘的地形图,甚至有几块被他们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顏色有些古怪的石头,
但两队队长的脸上,远不如马长风这边的人来得高兴。他们的人看著马长风队伍里那股子藏不住的兴奋劲儿,都有些好奇。
“马队长,”北路探索人马的领头之人是个麵皮微黑的汉子,性子略有些急,忍不住先开了口,“看你们这阵仗,可是有什么大发现?”
马长风拍了拍胸口怀揣的图纸,又朝那布兜扬了扬下巴,脸上带著一种克制的喜悦:“嗯,算是有些眉目。回去之后,还需详细稟报殿下,由殿下定夺。”
他没有直接点破,但队伍里的年轻土兵,就是先前在山上著发现上好胡桃木的那个,此刻却再也恋不住,咧开大嘴笑道:“何止是眉目!咱们这次,找到一片大的矿藏了!”他说看,还得意地了一眼旁边队伍里相熟的几人。
清点人数,马长风的队伍中有几名弟兄胳膊上添了些不算太深的划伤,还有一个叫李四的小伙子,因为下山时过於兴奋,一脚踩空崴了脚踝,此刻正一瘤一拐地牙咧嘴,却不见丝毫沮丧,反而不时指著自己肿起来的脚踝,跟身旁的同伴吹嘘这是“为探宝大业光荣负伤,回去够跟婆娘吹嘘半年的”。
隨队的郎中给他细细敷了药,用乾净的麻布包扎妥当,嘴里还絮絮叨叻地念著:“也就是你们这些军中汉子,皮糙肉厚,换个文弱点的,早躺地上哼哼唧唧了。”引得周围眾人一阵善意的鬨笑。那崴脚的李四听了,反而梗著脖子,颇为自得:“郎中这话实在!咱们给殿下办事,这点小伤算个屁!”
“弟兄们,”马长风看著这些虽然疲惫却精神异常饱满的黑面孔,声音不高,却带著一股难以抑制的振奋,“咱们此行的首要目的,已经圆满达成!而且是大获全胜!”
他自光炯炯地扫过眾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回去之后,殿下那里,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功劳和赏赐!”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让眾人消化这份喜悦。
“回家嘍!赶紧回去给殿下报这个天大的喜讯去!”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队伍中立刻爆发出远比来时更加热烈、更加发自肺腑的欢呼声。甚至有几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兵,此刻也忍不住扯著嗓子,跟著眾人一同呼喝,还有人不成调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地方小调,虽然五音不全,跑调跑到天边,却透著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畅快和轻鬆。
带著那几块沉甸甸、乌黑髮亮的煤炭样本,以及那份更加沉甸甸、承载著无限可能的希望,这支三十人的探索队,终於踏上了返回新京的归途。来时那条充满了未知与艰辛的道路,此刻在眾人脚下,似乎也变得平坦顺畅了许多。
每个人的脚步都轻快得像是要飘起来,连那崴了脚的李四,在同伴的扶下,也努力挺直了腰杆,不让自己落下太多。王三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跟身旁的弟兄打赌,回去之后殿下会赏一些银子或是一些土地。
马长风听著身后弟兄们逐渐高涨的议论声和笑闹声,嘴角也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並未出言约束。他心里则在反覆盘算著,回去之后,该如何向殿下条理清晰、巨细无遗地稟报这次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