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葡萄牙国王,若昂一世,也发下一纸许可呢?
让那些同样在海上討生活的亡命之徒,那些勇敢但贫穷的葡萄牙水手,去“收税”!用海盗去对付海盗!用葡萄牙的“私掠船”,去对付那些该死的敌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它像一团火焰,点燃了恩里克所有的野心和渴望。
舰队继续北上。
几天后,西面大陆的海岸线上,出现了一个规模颇为可观的定居点。恩里克能清楚地看到码头、仓库,以及一排排盖著红色砖瓦的房屋。这里同样飘扬著双头鹰日月龙旗。但朱高煦的舰队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又过了几天,船队又经过一个巨大的河口,河口两侧同样建有村庄,这次依旧没有停留。
终於,在海上漂泊了许久之后,此行的目的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天京卫港。
此时正是永乐十三年,西历1415年的夏末秋初。
当恩里克王子的卡拉维尔帆船,跟隨著大秦的宝船编队,缓缓驶入港口。
码头上,数十个泊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船只,从远洋的巨舰到內河的小船,密密麻麻。成队的士兵手持长矛,在码头上巡逻,维持著秩序。无数的工人正从几艘大船上卸下货物,吊臂哎哎呀呀地响著,整个港口都充满了活力。
两支舰队的远洋海船停泊在了外港,眾人换乘吃水更浅的內河船,沿著一条宽阔的河流逆流而上。
真正的首都一一新京,在河的上游。
沿河两岸,是大片大片已经开垦出来的田地。田里种著金黄色的小麦,一些戴著斗笠的东方面孔的农人正在田间劳作,看到船队经过,纷纷直起腰,好奇地驻足观望。
而在他们身边,则有一些肤色更深、赤著上身的土著,在手持鞭子的监工的看管下,干著挖掘沟渠、搬运石块的重活。他们眼神麻木,动作迟缓,与那些精神饱满的大秦农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新京的轮廓终於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恩里克和他手下的葡萄牙贵族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一个营地,也不是一个定居点。
这是一座城市。
一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崭新的,充满了无限生机的城市。
宽阔的街道由夯实的泥土与巨大的石板铺就,两侧用石头砌成的排水沟清晰可见。街道上虽然人来人往,车马不绝,却远比欧洲任何一座城市都要乾净,至少,没有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屎尿混合的臭味。
大部分建筑还是木质结构,但城市的中心区域,已经能看到不少砖石结构的房屋正在施工。
恩里克感到一阵强烈的羡慕。
这座城市还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但它所展现出的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和无限的发展空间,正是小国葡萄牙梦霖以求的东西。
朱高煦没有安排什么盛大的入城仪式,那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领著恩里克和几名葡萄牙贵族,穿过繁忙的街道,径直来到城郊的一座庄园。庄园不大,建筑也谈不上奢华,墙壁是白色的,屋顶是黑瓦,处处透著一种实用主义的朴素。
议事厅內,陈设简单。儿名僕从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那独特的香气,朱高煦介绍说是来自一个叫“新威海卫”的定居点。
恩里克端起那只精致的瓷杯,却无心品尝。他的心神,完全被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占据了。
他知道,真正的会谈,现在才要开始。
简单的寒暄过后,朱高煦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宽大的议事厅里,只剩下他和恩里克,以及双方最重要的几名隨从。
一场將决定两个大陆,甚至整个世界未来命运的会议,就在这间朴素的房间里,悄然开始。
朱高煦没有绕任何圈子,他开门见山。
“王子,从巴西到这里,你都亲眼看到了。这片新世界有多大,我想你心里已经有数了。”
恩里克郑重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它太大,也太富饶了。超出了我的想像。”
朱高煦站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掛著一张巨大的、刚刚绘製完成的地图。那张地图囊括了他们此行探索过的所有海岸线,从南方的巴西,到北方的天京卫,一条豌蜓曲折的海岸线,占据了整张纸。
“这么大的地方,只靠我大秦,几百年也填不满。”
他转过身,直视著恩里克的眼睛。
“而你们葡萄牙,被卡斯蒂利亚挤在伊比利亚那个小角落里,动弹不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恩里克心中最痛的地方。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朱高煦的手,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在南美洲的北部,用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红色绳子,拉出一条笔直的东西向的直线。
“这条线以北,是我大秦的。你们葡萄牙,不能在这条线以北建立任何定居点,只能派遣船只和我们进行贸易。”
他的手指,又重重地点在了那条线的南方,那片广的、他们刚刚命名为“巴西”的绿色大陆上。
“而这里,王子———”
“是你们的。”
“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確。”
朱高煦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空旷的议事厅里迴响,敲击著每一个人的心臟。
“我们,来瓜分这片新世界。”
“我主北,你主南。我们结成最稳固的同盟,共同开发这片土地,也共同防范任何可能出现的后来者。”
他看著因激动和震惊而脸色涨红的恩里克,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王子,让我们来討论一下,这条线,具体该画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