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爷手里摇著摺扇,脚边堆著一袋麦子,金黄的麦粒混著草屑漏出来。
“邢管事,你自小看著我长大,怎的你跟那些泥鱉还亲?”
那少爷挑眉一笑,扇尖拍了拍邢管头的肩头,“扣一成已是念著旧情,你也不瞧瞧洪山镇曹家可是扣了两成……”
“別別別!”
邢管头忙不叠作揖,“二少爷说得是,扣一成便扣一成!”
陆牧生瞅著远处阵仗,悄声问王顺子:“这二少爷是谁?”
“咱白家二房的少爷,叫白承煊。”
王顺子说著往地上啐了口,“不仅成日里只知道斗鸡走狗,而且还经常剋扣分配到二房名下那些佃农的粮。”
“二房?”
陆牧生皱了皱眉。
王顺子以为陆牧生不理解,继续道,“二房,就是二太太,咱大少奶奶是大房太太的儿媳,大少爷不在了,如今大房一脉全靠大少奶奶支撑。”
“原来这样。”
陆牧生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王顺子道,“陆哥,咱绕开走,这位二少爷不好相与。”
“好。”
然而这时,白承煊忽然扭头看向这边,摺扇啪地展开:“兀那俩仆子,见著本少爷也不问候就避开了?”
王顺子暗道一声,“不妙。”
只能硬著头皮转过身,露出討好之色,“二少爷好!”
“本少爷好个屁。”
白承煊骂了一句,扇子指向旁边陆牧生,“这脸生得很,新来的?”
同时邢管头也注意到了陆牧生,看得出他对陆牧生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意外。
陆牧生刚要开口,王顺子已经赔笑,“回二少爷的话,他是大少奶奶从县城带回来的苏府长工,叫陆牧生,现在是白家护院。”
“哦?”
白承煊上下打量陆牧生,扇面上的山水在日光下晃眼,“我那嫂子眼光不错,身子骨挺壮,赶明儿跟我去北坡斗鸡场,开开眼界。”
然而听到斗鸡场三个字,王顺子面色大变,“二少爷,他是大少奶奶的人,这不太好吧。”
白承煊脸一沉,正欲发作,忽听旁边迴廊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二太太到——”
只见一个姨太太打扮的美艷妇人,在一名丫鬟作陪下走来,粉红旗袍裹著细腰,那圆润挺翘的臀部一扭一扭的。
从年龄上看起来不到四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尤其是凹凸有致的身段,透著一股儿的媚劲。
而鬢边插著朵牡丹,又多添了三分美艷之色。
“她就是二太太,白承煊的亲娘曹氏,出身洪山镇的大地主。”王顺子压低声音跟陆牧生介绍。
见到曹氏出现,白承煊立马收敛紈絝气,恭恭敬敬作揖:“娘亲!”
“你在这里作甚?”
曹氏问道,虽声音带有严厉,但举止间却掩不住一股儿的美艷媚劲。
“娘亲,我……我在教邢管事认秤呢。”白承煊似乎很畏惧曹氏。
“认秤?”
曹氏瞥了眼地上的麦子,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你又在剋扣佃农的粮?”
白承煊脖子一缩,支支吾吾起来:“娘亲……那些泥鱉精得很,太狡诈了,交上来的麦子晒不利索!若不扣点,下回就会蹬鼻子上脸!我舅舅上次来还讲,对付这些泥鱉得立规矩……”
“住口!”
曹氏当即柳眉倒竖,连圆润挺翘的臀部都颤了颤,“曹家是曹家,白家是白家!你若这般瞎搞,我就把粮帐收回来不让你再管。”
白承煊脸涨得通红,“別介!娘亲,我错了还不成?下回不敢了!”
曹氏瞥了眼地上的麦袋,语气缓了几分:“承煊,老辈人讲『执家严,待人宽,容大度』才是兴旺长久之本,佃农们就像地里的庄稼,你得好生护著,把人逼急了,地荒了,那大灾就会来。”
说著她挥了挥手,“下去吧,带著邢管事,把帐理清,不许瞎搞!”
“晓得了,娘亲放心。”
白承煊如蒙大赦,一番躬身作揖,便让邢管头扛上那袋麦子一起离开。
待两人走远后,曹氏转身打量陆牧生,一双带著媚劲儿的眼微微上挑,“你是婠婠(同音字:婉)从苏府带回来的长工?”
婠婠?
陆牧生一愣,开口应声道:“回二太太的话,正是小的。”
同时,心想难道那个姓苏女人的名字叫婠婠?
“婠婠那妮子,不愧是掌家的料,倒很会挑人。”
盯了陆牧生一会,曹氏拿著绢帕掩唇像在自言自语一句,然后便扭著腰肢走了。
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经过身前时旗袍下摆扫过了陆牧生沾著尘土的裤脚。
原地残留著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