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牧生勒住马韁,侧头看了眼白承煊,日头爬过东边的树杈,暖烘烘的光洒在官道的尘土上。
“二少爷,眼下就是在歷练。”陆牧生道。
“眼下就是在歷练?”
白承煊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鼻子里“嗤”了一声,红騮马被一拽,不安地刨了刨蹄子,“你莫不是糊弄本少爷?这一路顛得骨头散架,吃的窝窝头剌嗓子,连碗粥都没滋没味,除了遭罪吃苦,哪点沾得上『歷练』的边?”
陆牧生的脚在马鐙上磕了磕,“二少爷,吃苦就是一种歷练!”
“你在耍我噻?”
白承煊顿时炸了毛,眼珠瞪得溜圆,语气里充斥著火气,“吃苦算哪门子歷练?本少爷打小就是锦衣玉食,生来就是享福的!要是连本少爷都要吃苦,那么还养著你们这些下人做什么?往后別再叫本少爷跟著一块运粮,这种粗活糙活,压根不是本少爷该沾的!”
陆牧生听后看了看白承煊,没有再去接话。
白承煊这紈絝打小娇生惯养,骨头缝里都透著“高人一等”的傲气,跟绝大多数大户豪门的大老爷小少爷一个样,觉得天生就该高人一等,吃苦遭罪都是下人才配的。
其实,对於那些养尊处优,紈絝无能的人来说,吃苦就是一种歷练。会让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积累经验,磨礪心智,开阔心胸,增加见识,学会如何感同身受,面对困难,解决问题,进而实现成长。
何况,眼下这世道乱得很,今儿个能住大院坐著享福,明儿个保不齐就得顛沛流离。
吃苦哪有白吃的?能让人晓得衣食不易,能让人懂得世道之艰,更是能让人在困难的时候扛得住。
可这些话,这些道理,讲给长在蜜罐里的白承煊听,他听得进去吗?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陆牧生没当过师父,却也知道,空口白话的道理屁用没有。
说教肯定是行不通的,陆牧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白承煊这紈絝多摔打,多吃苦。
吃苦对於一直都在吃苦的寻常百姓来说,没有多大意义。
但对於白承煊这类养尊处优,紈絝无能的大户子弟来说很有意义,尝尝汗珠子砸脚面的滋味,才会晓得什么叫不容易,什么叫担待。
陆牧生瞅著白承煊那副嫌恶的嘴脸,继续开口,语气却缓了些,“二少爷,要是有朝一日,您能学会下人干的活计,二太太指定对您刮目相看。”
“你这话咋听起来,跟我娘亲一个腔调!”
白承煊脸一沉,不耐烦地挥手,“让本少爷一个主子,成天跟下人混在一处干活?这不是明摆著糟践本少爷的身份吗?还是我二叔说得对,我娘亲就是让我没苦硬吃!”
“二少爷,二太太是想让您跟那些大户豪门的大老爷小少爷不一样。”
陆牧生耐著性子说道。
“狗屁!”
白承煊猛地一夹马腹,往前窜了两步,“以后別跟本少爷扯这些!!在家听我娘亲嘮叨就够了,出门还得听你囉嗦,絮絮叨叨跟个老娘们似的!”
说罢,白承煊催著红騮马往前又躥了几步,把陆牧生甩在身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无非是些“晦气”“倒霉”的抱怨。
望著白承煊的背影,陆牧生轻轻摇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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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想让白承煊这紈絝变个样,难嘍!
日头爬到头顶时,地上的土已经被晒得发烫,就连风颳过来带著股燎人的热气。
陆牧生勒住马,额头上的汗顺著脸颊往下淌,看了看旁边直喘气的驴子,又扫了一眼护院和长工们蔫头耷脑的模样,便冲邢管事喊道,“老邢,找个有树阴的地界歇脚,让大伙儿喘口气,垫垫肚子再走。”
邢管事抹了把汗,“中,前头不远有片柳树林子就不赖,树底下凉快,边上还有条小溪,正好给牲口饮水。”
“大伙儿到前头歇息。”
陆牧生听后,吆喝著队伍往前去。
驴车軲轆碾过官道上的土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很快。
一行人来到那片柳树林子。
白承煊走在队伍最后面,从红騮马下来,一屁股坐在树荫下,扯著领口骂咧咧,“这鬼日头,能把人烤熟了!”
护院和长工们已经拿著窝窝头和醃菜,就著水壶里的水啃得香甜。
陆牧生掰开个窝窝头,还不忘招呼白承煊,“二少爷,垫垫肚子,喝些水消暑。”
白承煊瞥了眼陆牧生手里的窝窝头,皱著眉头摆手,“不吃,这乾巴巴的玩意怎么咽得下去?剌嗓子!”
“二少爷,尝尝这个,软和。”
邢管事特意给白承煊准备的白面饃饃递过来,还带著点温热。
白承煊接过咬了一口,又扔回给邢管事,满脸嫌弃,“没油没盐的,跟嚼絮似的,啥东西都能拿给本少爷吃吗!”
邢管事尷尬片刻,也就不再搭理白承煊。
白承煊只喝了两口水,歇了一会后,发现护院们吃完乾粮在擦枪,忽然来了精神,走过去从王顺子手里抢过一桿汉阳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