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在最靠近墙角的位置,灯光昏黄,有些年头的铁栏杆上隱约能看到锈蚀的痕跡,掛著的水壶和食盘都算乾净,但就是少了点家的感觉。
孟閒走近几步,视线缓缓扫过去,只看一眼,他就几乎能判断出问题的根源了。
那是一只葵凤头鸚鵡,站在笼子的站杆上,姿態懒散却警觉。它的羽毛状况很不好,腹部已经几乎禿了,脖子上的羽毛稀疏地贴著皮肤,看得出是自己拔的。皮肤有些发红,看起来又疼又瘙痒。
它没有像正常鸚鵡那样看到陌生人就炸毛、鼓翅或警告,而是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站著,低著头,眼睛失了神。
更引人注意的是,它旁边还有一只小型吸蜜鸚鵡,羽色艷丽,但也瘦巴巴的,依偎在它身边,算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大的一只轻轻侧过身体,把自己半圈围住小的那只,儼然两只在风中相互取暖的流浪鸟。
它们真的很像孤儿院里互相依偎著取暖的两个孩子,眼睛里都藏著一种无声的孤独和悲伤。
孟閒站在笼前,看著它们,没有说话。
他不是没见过抑鬱的动物,也不是没见过毛被拔成这个样子的鸚鵡,但真正让他动容的,不是那禿掉的肚皮,而是这两只鸟站在一起的姿態。
明明是两只品种完全不一样的鸚鵡,可它们只有彼此了,所以不得不抱团取暖。
“你们俩是怎么活下来的呀……”他轻声说了一句,声音低哑,有些怜惜。
他缓缓蹲下来,目光与那只葵鸚鵡平齐。
葵鸚鵡的眼睛终於动了一下,抬起眼皮,怔怔地看著他。那双眼睛没有野性的警惕,也没有亲昵的欢喜,有的只是疑惑和一潭死水一般的平静。
它看著他,不动,不闪避,像是曾经无数次这么望著什么人,等著回应,然后什么也没等到。
孟閒的心口微微一缩。
大型鸚鵡的智商相当於三四岁的人类幼儿,和人的感情联繫极强。它们不像普通观赏鸟那样只是活著、吃饭,它们要互动,要亲密关係,要一个明確的情感锚点。
主人之於它们,早就不是人类那么简单,而是家人。
而现在,它的家人不要它了。
不是厌弃,也不是死亡,而是被迫分离,又因为变故搬走了,从此音讯全无。
孟閒忽然想起饲养员说,它会唱《幸福拍手歌》。
他轻轻伸出手,隔著栏杆,做了一个小小的拍手动作,轻声唱了一句:“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那只葵鸚鵡的喙轻轻开合了一下,没有声音,本能地想跟著唱,却在下一秒又沉默了。
它低下头,把脸埋进翅膀里,慢慢地不动了。
孟閒垂下眼,缓缓站起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饲养员,语气平静,“我把它带去我的救助站,可以么?”
饲养员站在一旁,见他久久没说话,便轻声开口:“可以的,您当然可以带走它,有运输笼吗?”
孟閒回神,点了点头:“车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