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体冰凉,灰色的毛髮贴著皮肤,身上有几道鹰爪留下的伤痕,不算太深,最多皮开肉绽,照理说,勉强还在“可抢救一下”的范畴。
他轻轻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要不……送去救护棚看看?”
他嘀咕著,动作温和地用纸巾垫著那团小小生命,站起身来,朝医护区方向走去。
可走了两步,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原本还微微起伏的小胸口,彻底没了动静。
他停住脚步,低头仔细看了看小老鼠的状態。
它脑袋歪到一边,嘴角残留著一丝血丝,肢体僵直,眼神空洞……好像……不是被鹰爪抓死的,而是……
他忽然想起——那只鹰刚才是在高空直接投递的。
他低头沉默几秒,嘆了一口气。
“……是从太高的地方摔下来,摔死了吧。”他喃喃著,把老鼠翻过来一看,果然,肋骨那边內出血明显,脊骨也有移位。
估计原本还能活的,就因为从几十米高空直接摔下来……
摔没了。
孟閒:“……”
他抬头望了眼天空,又看看手臂上的鹰。
那只鹰站在他手臂上,黑亮的眼珠正专注地盯著他,在等待著回应,得意地邀功。
“你……真的太实在了,”他喃喃著,语气里带了点哭笑不得的情绪。
“你回来就回来了。还带了个『伴手礼』?”
鹰歪了歪头,似懂非懂,歪著脑袋装无辜。
孟閒轻嘆了口气,低头再看那只摔得差不多已经没气的小老鼠,忍不住有点自嘲地摇了摇头。
“唉,治是治不回来了。”他顿了顿,乾脆转身走到一旁的树桩边坐下,將小老鼠重新捧到鹰面前。
“你自己抓的,自己吃掉吧,別浪费。”
话音一落,鹰果然低头,利喙一啄,很自然地又开始进食,毫不嫌弃。
它一边撕扯著老鼠,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他,期待著夸奖,说:“你看,我多厉害。”
孟閒忍不住笑了,眼神柔下来,摸了摸它背上的羽毛。
“好吧好吧,是我太人类思维了,忘了你原本就是野生猛禽。”
他说著,语气温和又有点调侃:“那下次投递麻烦轻一点,行吗?別老往我头上砸。”
鹰低低地叫了一声。
风吹过,天色澄澈。
孟閒抬起胳膊,把鹰轻轻托回了它原先的站杆上。
这是它曾经住了大半个月的地方,杆子高而稳,边上还残留著它过去留下的爪痕与羽毛。
鹰落在上面,略微晃了晃身子,站定后环顾了一圈四周,它也记得这个地方,眼神带著一点熟悉的感觉。
孟閒微微仰头看著它,声音温柔地道:“现在你自由了。”
“想捕猎,就去飞,天那么大,总归是你的。”
“要是累了,想我了,也可以回来看看。”
风吹过,带动他肩上的衣角轻轻摆动。
鹰站在杆上沉静了一会儿,没有像从前那样收拢翅膀准备休息。
它只是停留了短短几十秒,然后猛地张开双翅,扑棱一声,毫无预兆地起飞。
巨大的翅膀掀起一阵劲风,几根羽毛隨风扬起,在阳光下轻飘飘地落到孟閒脚边。
他眯著眼看著它衝上天际,眼中没有不舍,也没有挽留。
他知道,这是鹰的本性。
它从不是属於任何人的,只是在它愿意的日子里,恰好愿意待在他身边而已。
如今,它拥有了更广阔的天空和选择的自由。
捕猎的天性,会让它飞向远方。
孟閒看著它,忽然觉得,这就是它的方式。不缠人,也不靠近太久。
只是偶尔回来,带著一只小老鼠,一次落地。
然后,继续朝著它的天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