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何妨?
今日这顿午膳的价值,本就不在珍美味,而在於皇帝亲手为英国公斟的那杯金华酒,在於谈话间流露的倚重之意。
毕竟,天家赐宴,从来吃的都是圣眷,谁又真会在意盘中餐?
午膳过后,皇帝驾直抵內教场。
时值仲春,教场上尘土飞扬。
三百勛贵子弟正隨著教习的口令操演军阵,刀枪碰撞之声不绝於耳。
忽闻净鞭三响,眾人回首望去,但见:
明黄曲柄伞下,天子身著絳纱戎服,腰佩龙泉宝剑,在锦衣卫的簇拥中策马而来。
阳光洒在绣著金龙的披风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司礼监太监扯著公鸭嗓喊道:“陛下驾到~“
教习官一声断喝,方才还喊杀震天的教场顿时鸦雀无声。
眾勛贵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胃碰撞之声如骤雨倾盆,
“臣等恭迎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震得场边柳枝轻颤,惊起几只麻雀。
朱由校勒住韁绳,目光扫过这些將门之后年轻的面庞,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朱由校从御马跃下,对著眾人说道:“都起来罢。”
眾人起身之后,朱由校指了指身后的张之极,道:“自即日起,张之极擢升勛贵营指挥使,统御勛贵营精锐。诸位要好生训练,十日后,朕將在南海子春狩,届时,朕要看看你们的训练成果!”
皇帝话说完之后,张之极硬著头皮上前,顿时,便有数道仇视的目光向他袭来。
张之极迎著那些仇视的目光,咧嘴一笑,抱拳环视眾人:“诸位兄弟,咱们今后可就是一个马勺里吃饭的同袍了!”
他故意拍了拍腰间新赐的绣春刀,刀鞘与飞鱼服金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陛下说了,十日后南海子春狩要见真章,我张之极是个粗人,只认一条:有功的,我亲自向陛下请赏;拖后腿的,我也绝不姑息!诸位都知晓我张之极是醉仙楼的常客,打人可是好手!”
人群中几个年轻勛贵忍不住笑,却见张之极猛地收敛笑意,声音陡然一沉:“当然,若有谁觉得我这指挥使不够格..:”
他忽然转身单膝跪地向御驾方向抱拳,说道:“陛下就在这儿,现在便可出来与我比试骑射!
贏了,我这指挥使让给他做!”
校场雾时死寂,连方才仇视的目光都闪烁起来。
半响之后,无人应答。
张之极心里暗骂这群怂包,脸上却堆起热络:“既然没人反对,那从今日起,咱们力同心!
他故意重重拍了拍最近一位可能袭爵的新贵薛釗的肩膀,笑著说道:“薛兄,若是能够在勛贵营练出本事来,你那阳武侯的爵,岂不是板上钉钉了?”
这话分明提醒眾人,你们里有一半人的爵位,可都是靠我爹砍人才捡来的。
张之极的一套组合拳下去,勛贵营中的眾人,哪怕对张之极有意见,也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了薛釗被张之极提点一番,当即单膝跪伏而下,对著张之极抱拳道:“卑职薛釗,拜见指挥使!”
抚寧侯朱国弼之弟朱国栋、热门武定侯候选人郭培民之子郭楨两人见此情形,也是单膝跪地,
对著张之极抱拳行礼道:“卑职朱国栋(郭楨),拜见指挥使!”
有这三人带头,后面的人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单膝跪地,表示服从。
“我等,拜见指挥使!”
张之极脸上带笑,说道:“都起来罢!”
张之极按刀上前三步,犀牛皮靴踏在夯土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或倔傲、或不服的面孔。
“本指挥使知道,诸位心里还著口气!”
说这话,他右手鏘地抽出绣春刀,雪亮刀锋在春日下折射出刺目寒光。
“不就是觉得本指挥使靠著圣眷上位吗?今日不用陛下压阵,咱们就按军中规矩,骑射、刀术、火器,任选!,谁能让本指挥使心服口服,这指挥使的位子..:”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我张之极亲手给他戴上乌纱!”
有张之极此番言辞,那几个人半信半疑,当即上前问道:“张指挥使说话算话?”
张之极冷哼一声,说道:“圣君当前,我岂敢欺君?”
朱由校负手立於场边,眼中闪过一丝讚许。
这张之极行事虽显莽撞,却深谱军中立威之道。
他唇角微扬,適时开口:
“既然如此,尔等便比试一下,胜者,为勛贵营指挥使!“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这些人顿时骚动起来了。
“我要来比试!”
“我也要来!”
张之极轻笑一声,说道:“莫急,一个一个来!”
很快。
校场西侧立起三座箭靶,距离百步,靶心仅拳头大小。
朱承宗翻身上马,挽弓搭箭,双腿一夹马腹,战马疾驰而出。
他连发三箭,箭箭中靶,虽未全中红心,却也引得勛贵营眾人喝彩。
轮到张之极时,他却不急著上马,反而朝朱由校拱手:“陛下,臣请再加两靶,五箭齐射。”
眾人譁然。
五靶並列,纵是军中神射手也难保全中,何况还要在奔驰的马上开弓?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准。”
张之极翻身上马,单手控韁,另一手已从箭囊抽出五支箭,夹在指间。
战马奔腾,他猛然拉弓如满月,五箭齐发:
“嗖!嗖!嗖!嗖!嗖!”
五支箭破空而去,几乎同时钉入靶心!
校场雾时寂静,隨即爆发出惊嘆。
朱由校抚掌大笑:“好!英国公果然教子有方!”
朱承宗脸色铁青,咬牙退下。
而其余人见此情形,哪里还敢丟脸?
另一名勛贵子弟,定国公之子徐允禎上前,抱拳道:“陛下,臣请与张指挥使比试枪术!”
他自幼习武,枪法精湛,自认能扳回一城。
朱由校点头,说道:“可。”
校场中央,两人各执一桿白蜡长枪。
徐允禎率先出手,枪如游龙,直刺张之极咽喉。
张之极不慌不忙,侧身避过,枪桿一抖,竟以巧劲將对方枪尖压向地面。
徐允禎猛力回抽,再刺下盘,张之极却似早有预料,枪尾一挑,借力打力,反將徐允禎震退三步。
三招过后,徐允禎额头见汗,攻势渐乱,
张之极忽然变招,枪尖如灵蛇吐信,连点对方腕、肩、胸三处,最后一记横扫,徐允禎长枪脱手,“当螂”落地。
勛贵营眾人目瞪口呆。
徐允禎面红耳赤,抱拳道:“张指挥使枪术精湛,在下心服口服。”
朱由校满意点头:“张指挥使果然不负朕望。”
他环视眾人,声音微沉:“十日后南海子春狩,朕要看到一支真正的精锐,而非乌合之眾。若有人不服调度...”
朱由校顿了顿,目光如刀,冷声道:“朕不介意再换一批人。”
勛贵营眾人若寒蝉,再无一人敢露不满,
张之极抱拳领命,,说道:“十日后,必让陛下见到一支新的勛贵营!”
同时,张之极心中暗笑:『这群紈,总算老实了。”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魏朝忽的上前通稟。
“皇爷,原延绥参將赵率教、靖夷营游击祖大寿、游击將军黄德功已至乾清宫侯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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