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
王长林一瞪眼,没好气儿的骂了句,“你这小子,果然是在誆人。
俺身体壮实著嘞,套上韁绳,下地顶得上两头牛!
俺有啥病?”
中原方言朴实辛辣,惹得眾人笑作一团。
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爱闹事的京爷到底要闹哪一出。
王世钧却成竹在胸,齜牙笑道:“王队长,我不是说你现在有病,是想说你去年秋冬两季得过什么病。”
“哎哟,你这小兔崽子还越说越邪乎了!”
王长林把烟锅子別在裤腰里,一下子来了兴致,也不管革委会张德生的催促,挥了挥手,倒是想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队长,书上说:其为人,苍色,小头,长面,大肩背,直身,小手足,好有才,劳心,少力,多忧,劳於事,乃木形之人也。”
王世钧一本正经的比划著名他的容貌,解释道:“就是说,医书上记载过一种人,长得脸色微青,头小,脸长,肩背宽阔,身体笔直,手足不大,却很有才。
平日里乾的都是管人的差事,常常为了建设乡村劳心劳力。
这种人就叫木形之人。”
眾人听得面面相覷,基本上都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只是,打量著这位老农的容貌,许多人都禁不住轻咦了声,觉得还真有几分相像。
王长林更是挠了挠头,奇道:“小同志,书本上还记载过我的长相?”
“可不是!”
王世钧嘴角一挑,略微奉承了几句,“书上说你生来就是管人的料,你现在不就当上了队长嘛。”
“噫,不孬不孬!”
没人不喜欢好听话,王长林立刻挺直了身子,催促道:“下面还咋说,下面还咋说?”
“下面可就是说到病症了。”
王世钧神情一肃,认真道:“木形之人,能春夏不能秋冬,感而病生。
意思是王队长这样的人容易在秋冬两季感邪而生病,其病还多与肝胆有关。
比如:你不能受寒,否则就会犯腰腿痛;有时候队里杂事繁多,你会忍不住发火,事后就开始头疼,甚至还会胃痛,吃不下饭;农忙之际,你为了抓生產,经常会眼睛胀痛,熬出血丝,眼药水也不管用,一定要农閒下来才能好……”
王世钧还想继续说,王长林却早骇得目瞪口呆,一把抓住他道:“俺的天爷啊,小同志,你这哪是会治病啊!
你怕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吧!
俺要他,俺要他,张德生,俺要他了!”
打穀场上一片譁然。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感嘆过后,一群各地来的知青望著身高几乎有一米八的王世钧,眼中又满满都是惋惜。
时下医疗资源匱乏,医疗工作者更是稀缺,所以国家才推行赤脚医生政策。
这京里来的同龄人要是真懂医术,分到一个大的生產队,怕是半年就能混一个卫生员噹噹;可分到一个穷山沟沟里,吃饭都成问题,生產搞不上去,再有本事也翻不了天呀!
许婉清错愕的站在原地,终於忍不住抬眸望了他一眼,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杀父仇人……
张德生摆弄著几乎坏掉的原子笔,始终觉得莫名其妙。可既然人家生產队队长都愿意接收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便把两人的名字划去,重新写道:“王世钧,小王庄生產大队!
许婉清,河西屯生產大队!”
歪七扭八的字跡中,两人的命运悄然发生了改变。
王世钧笑容收敛,重新回到队伍里,路过许婉清身前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爸的债,我还了,今后两不相欠。”
“我不稀罕。你一辈子也还不上!”
许婉清眼圈儿一红,抿著唇,怒目瞪著他,尖尖的下巴上微微颤抖著,明显在压抑著仇恨。
王世钧愣了下,皱起的剑眉又悄悄舒展开,转身离去,无声苦笑。
是啊,她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小王庄,自然不觉得自己已经一命换一命,还了之前的债。
算了,恨就恨唄,只要自己心安理得,今后两不相见,谁又在乎谁!
“王世钧,你丫的疯了?!”
同样红了眼眶的还有赵小明。这小子拽住他的手都在哆嗦,想捶他又不敢,怒气冲冲道:“你不知道自己家里是啥情况?
陷到那种鬼地方,你一辈子都別想回去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唄,反正也没什么好牵掛的。”
王世钧满不在乎,望著远处起伏的群山,把眼中的落寞掩饰过去,故作豪情道:
“三十八年过去,
弹指一挥间。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鱉,谈笑凯歌还。
世上无难事,
只要肯登攀。
咱们有志青年,不怕困难,不怕牺牲,要到人民群眾最需要的地方去!”
“煞笔!”
赵小明终於控制不住流下泪来,一边用袖子抹著,一边叮铃咣当往外走,带著哭腔道:“河西屯不远,跟小王庄就隔一条河,你要常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