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会想你的!”
王世钧敬了一个自觉十分瀟洒的礼,目送大部队远去。
顷刻间,来的几十號知青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队长王长林打量著他,咧嘴一笑,“小伙子,別伤感啦,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人家去的是大生產队,有驴车送,咱们可是得靠两条腿走回去。
十几里山路呢,到家可都下半晌了。”
“老队长,这不叫伤感,叫缅怀革命情谊。”王世钧重新把军绿色帆布包甩到肩上,又贫了一句,才跟著他上路。
“嘿,不愧是知识分子,说话就是讲究!”
王长林重新把烟锅子点上,狠狠抽上几口,咳嗽了一通才扛起褡褳往公社外头走,“不伤感好,等下到了村里,你可要记住自己这句话。”
王世钧依旧无所谓,跟他有一搭没一搭閒聊著,一路出了乡公社。
离开这方圆几十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视野所及,景物立刻变得粗獷起来。
尤其是脚下的山路,崎嶇不平,再加上昨夜下了场春雨,王世钧只能沿著路沿走,好几次都差点滑进泥塘子里。可即便如此,也沾得他满鞋帮子泥污。
凉颼颼的,又滑又黏。
见他满脸嫌弃的在草地上蹭著鞋底子,王长林一张脸都笑成了菊,安慰道:“没事没事,再走一段路,等你出汗了,也就感觉不到冻脚了。”
王世钧呲牙咧嘴不太相信。
可等他鼻尖上开始冒汗,远处青山荒芜,小王庄依旧不见踪影,久远的记忆才渐渐復活。
脚丫子在温暖滑溜的鞋底子里钻了钻,终於和王长林相视大笑起来。
1977年,老子真的又回到了你的怀抱,这回一定要脚踏实地的重活一次!
“咳咳。”
王长林笑到直咳嗽,才停下来,上下盯著他,“小王同志,俺发现你跟其他知青还真有些不一样嘞。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把俺的长相写上去的书本叫啥名?
俺村的那些个鱉孙儿咋没学过嘞。”
“《黄帝內经》。”
王世钧低头笑著,疑惑“那些个鱉孙儿”指的是谁。
“皇帝?”
王长林一阵紧张,四下瞅了瞅才道:“那这话往后可別往外说了,这是封建主义!
你笑啥?
我这是为你好,等你犯了错误就知道厉害了!”
王世钧却笑得愈发开心了,直咳嗽。
“噫,你这孩儿!”
王长林拿他无可奈何,乾脆背起手,自顾自走路。
两人一直走到日上中天,脚底板疼得实在受不了,才蹲在一棵老槐树下休息。
春日暖洋洋的,终於驱散了早上的寒凉,慷慨的把热力洒向大地,连地里的庄稼都开始返青。
王世钧瞄了眼刺眼的太阳,有些口乾舌燥,肚子里更是咕嚕嚕作响,飢饿难忍。
王长林盯著他神神秘秘的笑了笑,才取下褡褳,小心翼翼地掏了两个煎饼出来。
黄澄澄的,应该是玉米面製成。
他递给王世钧一个,把手上的渣滓吸溜进嘴里,才一脸幸福地让道:“小王同志,快吃吧。
也是託了你们知青的福,俺出门才捨得拿两只煎饼来迎接,平日兜里都是揣俩红薯面窝头。就是怕把你们嚇到了,半道上再拐回去。
对了,还有这个。”
王世钧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见他又摸了两根剥了皮的大葱出来,心里还是暖洋洋的。接到手中,学著他的样子把煎饼摊开,將葱白卷进去,使劲儿紧了紧。
“快吃吧!”
王长林乐呵呵一笑,盯著他先吃。
那慈爱的表情,恍惚间就是一个长辈。
“嗯!”
王世钧咽了下口水,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早就忍不住了,便一口咬了上去。
好吃!
嘎嘣脆!
玉米面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有些粗糙,但味道带著一股子清甜,让人很满足。尤其是中间卷著的大葱,脆生生的,味道相得益彰,尾调的辛辣更是让人胃口大开。
王世钧突然就觉得关於小王庄的传闻不真实了,能吃上煎饼卷大葱,还不是神仙过的日子?
啪!
哪知道,正感慨,王长林却瞅得一脸呆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心疼道:“败家玩意儿,你咋这样吃啊!
你把葱吃了,下回接別的知青我还怎么用?
真实诚啊你!”
王世钧摸著脑袋,连忙往后躲了躲,一脸无辜的望著他。
心说:吃啥不都是用嘴吃么,不这样吃,还能咋样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