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会议就要正式开始了。
王世钧同志,没事儿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组织上对你批评教育,也是为了你的成长,回去多揣摩揣摩。”
王世钧挑了下眉毛,注意到眾人冷冷的目光,也懒得再为自己辩解,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
哪知,郭明月却从后面追了上来,不依不饶道:“王世钧同志,我知道你很不高兴,可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
我不是针对你个人,是为了集体。
咱们小王庄的情况你也知道,刚才大傢伙儿的热情你也见识到了,我不敢说让你学习他们的话,只希望你也能感受到一二,投身到轰轰烈烈的生產事业中去。
你是知识分子,懂得比我多。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希望你先从改变自己做起,不要让我一位女同志看低了。
以后,咱们好好上工,不要再流里流气了,好吗?”
王世钧停下脚步,听她跟哄小孩儿似的,怎么觉得那么好笑。
可转过头就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精致的脸庞上满是认真,挺翘的胸脯投下一块阴影,却显得磊落而光明。
这位咄咄逼人的小媳妇儿浑身上下都洋溢著真挚。
王世钧一阵触动,到嘴边的嘲弄就说不出去了,可想到自己心中的规划,他还是如实答道:“抱歉,不能。”
说完,就径直走入外面的黑暗中。
“你!”
郭明月愕然瞪大双眸,红唇微抿,气得直拿眼睛剜他。
“明月,明月!”
可正在这时,大队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喊,显得很急切。
夜风呼啸,吹得声音都走样了。
“妈?”
郭明月一愣,连忙迎了上去。
只见一位妇人惊慌失措的从大门口跑了进来,她怀里抱著个孩子,后面跟著个老汉。
由於跑得太过匆忙,进门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嚇得她身后的老汉直拍大腿,惊叫道:“天爷啊,你慢点!
孩儿都这样了,你再给摔著!
明月,你快来,推车子叫人!孩儿不中了,孩儿不中了,咱快到河西屯去!”
两口子又哭又叫,说话间就到了近前。
郭明月一下子变了脸色,嚇得话都说不出口了,衝上去就想把孩子接过来,惊慌道:“妈,舟舟咋了?晌午的时候发热不是退下去了吗?又烧起来了?”
“孩子不当家了,孩子不当家了!”
哪知道,那妇人抱著孩子,似乎怕嚇到她,只是伸著胳膊给她看,“舟舟昏过去了,舟舟昏过去了!
刚才你非要来开会,他就一直搁家里闹,恁爹俺俩哄了半天,他才睡著。
睡了一会儿我怕他尿床,就跑过去看看。
哪知道、哪知道孩子翻著眼睛,跟睡死了似的,咋都叫不醒了!”
郭明月听到这里,身子一栽歪,差点摔倒地上。
老两口又是一阵惊叫,呼天抢地的去拉她。
屋子里开会的那些人听到动静,早冲了出来,七嘴八舌的了解情况。
“舟舟!”
等郭明月缓过来,看到自己儿子躺在婆婆臂弯里,脑袋后仰,小手握拳,双腿紧绷,嘴唇青紫,昏迷不醒,嚇得她尖叫一声,即刻崩溃大哭起来。
显然是慌了手脚。
眾人也被嚇到了,嘰嘰喳喳的议论著:
“噫,俺的娘誒!孩子这是死过去了!咋恁嚇人!”
“这是发热烧成这样的?咋不早点给他治呀?还叫不叫得醒啊?”
“咋冇给他治,今中午明月还因为她孩子的病情抹眼泪呢!前几天她就去河西屯给孩子包药了!你们啥都不知道,別瞎胡说!”
……
场面乱鬨鬨的,所有人都挤成一团。
倒是王长林和王西山年纪大,经歷的事情多,见眾人乱鬨鬨的,忙大声吆喝道:“別吵吵,都別吵吵!
明月,闺女呀,你也先別哭,咱赶紧找大夫要紧!
快准备驴车,拿上手电筒,快带上孩子去河西屯!”
眾人这才有了主意,奔走套车。
只是,有些人看到孩子的脸色,一个个面现不忍,嘀咕道:“去河西屯是不是来不及呀?黑灯瞎火的,十五里山路,等走到,孩子怕是……”
郭明月害怕的就是这个,闻言,双腿一软,又禿嚕到地上了。
眾人嚇得连连惊呼,忙七手八脚去拽她。
“来不及,来不及!我的孩儿啊,谁来救救他?”
郭明月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梨带雨的脸上,满是绝望。
“王世钧!刚才那个知青不是说他会治病吗?找他吧!”
“他那不是给自己戴高帽吗?大队长说他没学过医,他哪会治病!”
“那咋弄,这黑灯瞎火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河西屯,总不能眼瞅著孩子死吧?死马当活马医吧!”
王世钧,王世钧……
郭明月念叨著从地上爬起来,像是终於燃起了一点希望,也顾不得脸上亮晶晶的泪珠子,扭著细腰就撵了上去。
转眼冲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