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罗杰斯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狼藉的通道拐角,背对著巴基和莱利的方向。宽阔的肩膀绷紧得,像一块承受著千钧重压的岩石。
他那颗被超级士兵血清强化过的心臟,此刻却沉重地撞击著胸腔。每一次搏动,都会带来阵阵钝痛。
霍华德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面容,与巴基在洗脑状態下,杀死霍华德夫妇的冰冷画面,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电流,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撕扯。
所幸,饱经二战残酷战场洗礼,所淬链出的钢铁意志,终究没有让这场名为道德与良知的风暴,彻底吞噬史蒂夫的理智。
那深入骨髓的责任感,和对眼前失而復得兄弟的关切,像永不熄灭的灯塔,穿透了痛苦的重重迷雾。
仅仅几分钟后,当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们面前时……
莱利甚至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史蒂夫便自己折返回来了。
他心里承受的痛苦,並未就此消失。只是被一种更深沉、更坚毅的东西压了下去。如同汹涌的岩浆,被强行封入厚重的岩层之下。
那双湛蓝的眼睛依旧布满血丝,却重新凝聚起锐利的焦点,笔直地落在巴基身上。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清晰:“后来呢,巴基?在那之后……你都经歷了些什么?”
巴基看著史蒂夫,看著他眼中那份强行压下的风暴和依旧燃烧的关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迴避,也没有任何试图粉饰的意图,仿佛早已准备好將这沉重的过往,摊开在挚友面前。
因而史蒂夫话音刚落,巴基便微微侧过头,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声音恢復了之前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像一个事不关己的观察者,不紧不慢继续讲述著。
“因为霍华德先生的努力,九头蛇的洗脑效果,开始出现更明显的、不可逆的衰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磨损它……如此一来,就像古老东方大国所说,只要持之以恆,哪怕是粗实的铁杵,也会被磨成细小的绣针。彻底恢復自我意识,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九头蛇不是傻子,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个缺陷的存在。”
“所以,每次任务结束,被带回来之后,等待我的不是休息,而是又一次彻底的、程序化的洗脑。试图將那些磨损的地方重新加固,將冒出来的『气泡』再次压下去。”
说到这里,巴基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他的下頜线绷紧了,那只金属左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毕竟,仅仅是描述这个过程,就足以唤醒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记忆。
那种反反覆覆,像对待一块需要反覆使用的脏污黑板,被强行抹除个人意志的经歷,所造成的精神层面的折磨,绝非口头轻描淡写的“洗脑”二字能够涵盖。
但很快,巴基深吸了一口气,语调重新变得平稳,强迫自己继续讲述著。
“但,人这种生物,適应力往往远在其他生灵之上。”
“隨著洗脑次数的不断累积,身体……或者说脑子本身,会像產生对抗疾病的免疫力一样,慢慢滋生出某种抗性。”
说到这,巴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讽刺与得意交织的微光。
“他们越是频繁地,试图用程序覆盖我的意识,这种抵抗效果,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顽固。从而导致洗脑的间隔被迫缩短,维持效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陷入一种恶性循环……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最终选择把我们——所有冬日战士——都冻起来,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才唤醒。就像……省著用一件,昂贵又容易损耗的消耗品。”
“在这期间,因为霍华德先生的影响,我虽然没能完全想起自己是谁,但也渐渐意识到了,隱藏『自我意志』存在的重要性。”
“我开始明白,想要活下去,想要最终摆脱他们,光靠抵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