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先帝灵柩葬在北畿。”
“先帝素来节俭,並未营造寿宫。不论是闯贼还是建奴,最多不过將先帝草草掩埋。”
“为人臣者,岂可见君父身后淒凉而无感。”
说到此,左懋第的眼角已然见红,嗓中也带了哭腔。
他是崇禎皇帝亲自点选,奉钦命巡阅江防。
君忧臣辱,何况君死。
深受皇恩,委以重任,却眼睁睁的看著皇帝殉国而无能为力。自幼受传统儒家文化薰陶的左懋第,始终无法释怀。
朱慈烺沉沉的望著左懋第,久久不语。
世人皆是喜新厌旧,新皇登基,朝臣都爭著抢著在新皇帝面前表现、现諂,像左懋第这般还想著先帝的,凤毛麟角。
“北畿已为建奴所据,豺狼虎豹,眼冒凶光。”
左懋第生怕皇帝拒绝,立刻表態,“臣不惧建奴。”
“臣愿为使,出使建奴。”
“一,祭拜先帝,尽臣子之责。”
“二,侦探建奴,明夷狄实情。”
“三,辨別平西伯吴三桂忠奸。”
如果说之前左懋第提出祭拜先帝的想法,有人会怀疑他是故意作秀,就是想表忠心,博取皇帝好感。
现在,在皇帝已经表露北地危险,不想让臣子冒险的態度,左懋第仍旧坚持,倒是让很多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同时,心里也更加怨恨想出风头的左懋第。
满朝文武,独你左懋第一人是忠臣?
朱慈烺说道:“卿之心,朕知。”
“卿之赤诚,先帝九泉之下感知,定是欣慰。”
“然,北地凶险,荆棘丛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朕岂能让大臣轻易涉险?”
“先帝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爱卿以身犯险。”
给死人办事,是给活人看的。
丧事办的再隆重,也改变不了人死不能復生的事实,哪怕死的人是皇帝。
除非,是想借葬礼收份子钱。
当然,皇帝的葬礼有著严格的礼仪程序,收份子钱是不可能的。
更没有必要因为死人,再搭上活人。
使团要是真到了顺天,以建奴的行事风格,十有八九,使团是回不来的。
朱慈烺不会眼睁睁的看著左懋第这么大个忠臣,跑到顺天去送死。
“君忧臣辱,父忧子辱。为人臣者要忠,为人子者要孝。先帝身后匆匆,朕臣职有亏,孝道有欠。”
说著,朱慈烺站起身来。
群臣纷纷跪倒,“臣等有罪。”
“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內阁首辅史可法进言:“成败有时,不可丧志。”
“闯贼虽得一时之机,终不过流寇草屑。建奴虽窃北畿辽左,仍不过寸缕丑蛮。”
“我大明得天之数,享四海之威,如今仅失北地,而膏腴尚握。只待兵戈得利,旌麾北指,收拾山河,指日可待矣。”
史可法身为首辅,代表群臣说了一大段鼓舞人心的话,以求扫除適才沉闷的气氛。
朱慈烺:“元辅所言极是。”
“昔者,王莽篡汉,窃得赤县。不过数载,汉光武起於南阳,復汉室江山。”
“今者,虏寇横行,祸乱北地。我大明君臣筹谋於应天,较光武之境,已属上乘。”
“卿等不必菲薄,朕也不会菲薄。”
“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高筑墙,广积粮,厚积薄发,方能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