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插在兜里,死死地攥著那仅有的几毛钱。那是他最后的家当,是给秦淮茹买药的钱。
他抬起头,盯著大金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凭什么给你钱?这桥洞又不是你们家开的。”
空气,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傻柱身上。有惊讶,有佩服,但更多的是恐惧和同情。
大金牙愣了一下,隨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咧开嘴,露出了那口標誌性的金牙,只是笑容里满是残忍和戏謔。
“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被轧钢厂开除了的坏分子啊!”他一把揪住傻柱的衣领,將他提了起来。
傻柱身高体壮,要是搁在以前,对付这么几个小混混,不在话下。
可现在,他不敢。
他看到了周围上百双麻木的眼睛,看到了大金牙和他同伙身上那身代表著“权势”的干部服。
他怕。
怕的不是打不过,而是怕一旦动了手,就会被扣上一顶“对抗革命群眾”的大帽子。到那时,他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甚至可能会连累秦淮茹和整个贾家。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大金牙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傻柱的脸上,“放著好好的革命道理不学,满脑子都是个人主义!今天,金爷我就替街道革委会的同志们,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无產阶级的铁拳!”
话音未落,一个拳头就狠狠地砸在了傻柱的肚子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弯下了腰。
紧接著,拳打脚踢,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
傻柱抱著头,在地上蜷缩著,承受著这一切。他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地咬著牙,將所有的屈辱和疼痛都咽进了肚子里。
他能感觉到,每一拳,每一脚,不仅是打在他的身上,更是狠狠地踩在他的尊严上,把他这个曾经的“大厨”,这个四合院里的“爷们”,踩进了泥里。
周围,上百个零工,鸦雀无声。
他们麻木地看著,甚至有人悄悄地別过了头,不忍再看。
没有一个人上前,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这死一般的寂静,比拳脚更让人心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殴打终於停了下来。
傻.柱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都疼,嘴角渗出了血丝。
他挣扎著,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被汗浸湿的一毛钱,用尽全身力气,扔在了大金牙的脚下。
大金牙捡起钱,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脚尖,在傻柱的背上狠狠地碾了碾,啐了一口浓痰。
“妈的,贱骨头!早这样不就完了吗?”
说完,他带著两个跟班,在眾人畏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嘴里还吹著得意的口哨。
傻柱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帽子,戴回头上,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受尽屈辱的桥洞。
今天,一个活儿没揽到,反倒白白挨了一顿打,还赔上了一毛钱。
夜,深了。
京城的胡同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一点豆大的、昏黄的灯光。
傻柱拖著疲惫不堪、浑身是伤的身体,推开了一间低矮、潮湿的小破屋的门。
这是他和秦淮茹的新家。
“你回来啦……”
秦淮茹迎了上来,当她看到傻柱脸上的青肿和嘴角的血跡时,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赶紧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廉价的红油,用签蘸了,小心翼翼地给傻柱擦拭著伤口。
她的手在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掉在傻柱冰冷的手背上,滚烫。
傻柱坐在小马扎上,低著头,一言不发,像一尊石像。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只有秦淮茹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秦淮茹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傻柱才终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就是不明白……”
他抬起头,看著屋顶上那片因潮湿而晕开的、巨大的霉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迷茫和愤怒。
“凭什么啊?”
窗外,夜色如墨。
这个曾经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和亲切的城市,在傻柱的感受里,只剩下了无边的冰冷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