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国瞧见那硕大的鰱鱼头和一大两小三只禽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堆起笑。
“哥几个,这是存心考我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角落里的高林。
高林接收到那求助的眼神,只微微頷首。
张庆国绷紧的神经瞬间鬆了大半。
他立刻招呼那两位大厨:“你们先去喝口茶,好了我叫你们!”
对方虽想看个究竟,但张庆国执意坚持,他们想著终究是尝味道定胜负,便去了大堂。
人一走,张庆国窜到高林身边,压低声音,带著恳求。
“老弟!亲兄弟!今个这面子,无论如何得帮哥兜住了!”
张庆国之前帮他牵线搭桥帮了很大的忙,这人情得还。
高林没废话,系围裙洗手,走到操作台前。
“张哥,三套鸭归我,鱼归你。”
张庆国闻言,一脸喜色,连连点头。
拆烩鰱鱼头是淮扬“三头宴”代表菜之一。
唯一的难点在於精细拆骨后,保留鱼头完整形態。
而三套鸭是高邮一带的传统名菜,三只禽鸟都需完整脱骨。
家鸭肥嫩,野鸭紧实,菜鸽细酥,层层叠叠,滋味百转。
高林挽袖露臂,动作沉稳。
他托起沉重的鱼头,水流冲刷鱼头口腔,手指探入鳃腔,抠出鳃片。
清理乾净,递给张庆国入锅燜煮。
几乎在鱼头入锅的同时,高林已移至操作台另一端。
肥硕家鸭、绿头野鸭、菜鸽被学徒们处理乾净,排列待命。
他先拎起野鸭。左手扣颈,右手长尖刀刺入颈后骨缝,手腕旋挑,“咔”声断颈。
刀尖沿脊椎两侧贴骨游走,遇到关节处,挑断连筋。
动作韵律奇特。
他仔细处理肋间粘连,又用力砸断腿筋。
“嗤啦”、“嘣”轻响不断。
最难的是处理胸骨。
左手拇指顶胸骨末端,刀尖贴骨由下至上推送。
三两分钟后,骨架乾净离体,鸭身皮连肉紧,几乎没破损。
高林换上更细更短的针尖刃。
左手托鸽,掌心轻按鸽胸。
动作陡然慢下来,呼吸放轻。
刀尖移动幅度极小。
处理纤细肋骨和胸骨时,刀尖近乎静止,靠手腕指尖难以察觉的震颤剥离骨肉。
高林额角汗珠滑落,眼神平静。
当最后一片小软骨胸骨剔出,骨架轻轻一抽。
掌心里那团鸽肉,在灯下看著半透明,粉嫩嫩的。
高林小心地把它浸入凉水定形。
轮到肥家鸭,这傢伙皮厚油多。
拆骨的窍门在顺著皮和肉中间那层肥膘走。
刀尖探入皮下,紧贴著那层厚厚的油脂,往鸭屁股方向推去。
遇到大腿根、翅膀根这些油少筋多的地方,才需精准下刀断筋。
左手配合著揉捏推压鸭皮下的肥膘,確保刀尖只在油和肉之间滑行。
当整骨架抽离,那鸭皮囊像个吹足了气的皮口袋,溜光水滑,只在颈后和肛门留个小口子。
紧接著,高林拿料酒薑片略醃片刻去腥。
隨后將野鸭,小心塞入家鸭宽敞皮囊。
再捞出那团软乎的鸽肉,填入野鸭肉中央。
推挤捻捋,確保三层禽肉紧密贴合无空洞。
最后,拿细线把家鸭颈后和肛门的开口缝起来。
一个浑圆饱实,只露著家鸭光洁皮子的三套鸭坯子,便稳稳噹噹趴在砧板上了,油光光的。
高林直起腰,抹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