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人取名这种事,在这个时代被视为莫大的荣耀。
陆临川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思索,忽想起《诗经》中的句子。
“就叫『採薇』吧。《诗经》有云:『採薇採薇,薇亦作止。』薇是一种野菜,看似平凡却坚韧顽强,寓意孩子能像山野间的薇草一样,自然生长,不惧风雨,一生平安顺遂。”
那妇人闻言大喜,连连道谢:“採薇,採薇!多谢陆老爷赐名!”
从《诗经》得来的名字,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她抱著孩子深深一拜:“这孩子有福气,得状元郎取名,將来定有大出息!”
周围人纷纷附和,又是一阵称讚。
陆临川应付完热情的邻居,觉得有些疲惫,便向眾人告辞,先行回房休息。
刚在书桌前坐下,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表哥!”李水生推门进来,脸上带著兴奋的红晕,“外头来了好几拨送礼的,娘让我来问问,这些东西该不该收?”
陆临川一愣,没想到送礼的这么快就到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很多进士都会收礼,连御史言官们都不会管。
官场上,礼尚往来不可避免,若是一味拒绝,反倒显得不近人情,还容易得罪人。
况且,家里现在確实需要这些进项……
“都收下吧。”陆临川最终决定道,“用册子记清楚是谁送的、送了些什么。等我得空了,一一写封回信,你替我送回去。”
李水生眼睛一亮。
表哥让自己帮忙办事?
那可是极大的体面。
他响亮地应了一声,兴冲冲地跑出去找母亲了。
陆临川望著表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只是开始。
步入仕途后,这样的人情往来只会更多。
如何在官场规矩和自身原则间找到平衡,將是他必须面对的难题。
外院里,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有衣著华贵的商贾,也有低调的官员家僕……
他们送来的礼物五八门,银子、绸缎、字画、文房四宝……
舅舅一家忙得脚不沾地。
李诚负责接待男客,王氏招呼女眷,碧儿和兰儿端茶倒水,李水生和杨婆子则忙著登记礼单。
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这样的忙碌,谁不愿意呢?
这可是状元郎家的荣耀!
陆小雨被嘈杂的人群嚇到,紧紧抓著母亲的衣角不放。
李氏见状,心疼地摸摸女儿的头,带著她回到了安静的后院。
……
与此同时,长安街西侧的江南会馆內。
顾宣、马伯远等十几位江南士子围坐在正厅,个个面色铁青。
会馆掌柜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小廝在门外听候差遣。
“诸位,今日之辱,我辈岂能忍气吞声?”顾宣猛地拍案。
他清瘦的面容此刻涨得通红,眼中燃烧著不甘的怒火。
马伯远阴惻惻地接话:“严党把持朝政,顛倒黑白,竟將我等江南才子尽数『黜落』。那陆临川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徒,靠著諂媚严党才得中状元……”
“马兄此言差矣。”一个身著湖蓝长衫的士子打断道,“陆临川確实有真才实学,他的殿试文章已经印出来,我看……”
“放屁!”顾宣厉声喝断,“他那篇文章有何可取之处?若非严党暗中操作向陛下进谗言,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四川蛮子,怎配与我等仕宦之家相提並论?”
屋內顿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