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关心的,终究是这江山社稷的根基稳固与否。
陆临川心下瞭然,沉吟片刻,字斟句酌道:“陛下明鑑。歷朝歷代,自有其气运定数。气数未尽,纵有波折,终能回天;气数若尽,纵海內富强,亦难挽颓势。气数告终之朝,天灾人祸並起,此乃表象;根源在於君主昏聵,臣僚贪瀆,纲纪废弛,乃至民心尽失。”
他语气转为篤定:“然观今日之大虞,虽有灾患流民,此乃天时之困,亦为积弊所致;但陛下即位以来,励精图治,革故鼎新,力主变法图强,此正乃拨乱反正、力挽狂澜之兆!陛下乃中兴圣主,天降大任於斯,正待陛下与满朝忠良,君臣一心,共克时艰,开创万世太平之基业!此非运数告终之象,实乃中兴再造之良机!”
陆临川巧妙地將王朝兴衰归因於“气数”这一玄之又玄却又为帝王深信的概念上,既未否认眼前的困难,又把“气数”是否终结与君主是否勤勉掛鉤,再將皇帝本人置於“中兴圣主”的崇高位置,赋予其力挽狂澜的歷史使命。
其核心在於:困难是暂时的,陛下您正是那能扭转乾坤的天命之子!
既解答了皇帝的忧虑,又反向画下了一张中兴社稷的大饼,给予其强烈的信心与动力。
一套组合拳下来,堪称绝伦,轻鬆拿捏。
果然,姬琰听完,胸中块垒顿消,只觉一股豪情升起。
他觉得自己確实有澄清宇內、再造中兴之宏愿,更有恤民疾苦、励精图治之心。
如今又有陆临川这般洞悉世情、见识不凡的贤臣辅佐。
天意人心皆在,大虞確实远未到气数穷尽的地步!
他看向陆临川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欣赏与倚重,对陆临川的才华见识更加信服。
一个好的臣子,不仅要能办实务,更要能为君主提供这般洞察大势、安定人心的“情绪价值”。
陆临川显然深諳此道。
姬琰意犹未尽,想了想,再次发问:“陆爱卿博古通今,对歷朝兴衰之理剖析入微。朕还想听听,依卿之见,这王朝兴衰之根本,究竟何在?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其中可有何不可逆转之定规?”
陆临川心中一颤,心知这才是今日召见真正的核心考校,成败在此一举,不由精神振奋。
他迅速梳理脑海中的知识体系,略作沉吟,將心中洞见梳理清晰,开始条分缕析地陈奏:“陛下容稟。臣观歷代兴亡,其根源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宛如巨树朽於內蠹,终至倾覆。”
姬琰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陆爱卿细细道来。”
陆临川深吸一口气,开始长篇大论:“由臣观之,王朝衰败之因有九。
“其一,田地之困。此乃万弊之源。王朝初立,地广人稀,耕者有其田,民安国泰。然承平日久,豪强势起,巧取豪夺,兼併日炽。良田尽归权贵,失地之民或为佃户仰人鼻息,或成无根浮萍。此一动摇,则国本已伤。
“其二,赋役之重。田地兼併,税基隨之萎缩。而国用不减,或边患频仍,或奢靡无度,或冗员耗財,朝廷为补亏空,必行加赋。重负尽压於仅存之小民,致其不堪盘剥,或弃田逃亡,或生计断绝。民怨如薪,堆积待燃。
“其三,流民之患。失地破產之民,赋役重压之眾,匯成浩浩洪流。此等无依无靠、朝不保夕之人,遇小挫则易鋌而走险。其势已成,乱源已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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