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然,如今国家財政窘迫,人所共知。民间富户巨贾,定会担忧朝廷借钱后无力偿还,致使血本无归。是以,发行国债,必须要有坚实之担保物,方能取信於人,使人踊跃认购。”
“臣思之再三,遍查国库,唯有一项收入稳定可靠,足堪此任——可用两淮盐引未来三年的收入作为担保!两淮盐课,岁入近百万两,三年合计近三百万两。以此为质,按抵押率五成计算,朝廷可发行总额六百万两之国债!足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此担保並非虚设,盐引收入乃国之正课,来源清晰,数额稳定,天下皆知。臣请陛下明詔,以朝廷名义担保,此部分盐课收入在债务存续期间,將优先用於偿付国债本息。”
“为专款专用、杜绝挪用,可於户部之下,专设有司,由陛下钦点得力干员主理,独立核算国债募集之银、担保盐课之入及本息偿付事宜,確保每一分钱皆用於偿债或陛下钦定之国策要务,帐目清晰,定期奏报,公之於眾。如此,则信用可立,民疑可消。”
姬琰仔细听著,身体微微前倾,指节在御案上无意识地轻叩。
陆临川条分缕析,所言似乎確实与他过往认知中粗放的“借贷”不同,条条框框,竟显得周密可行。
尤其是那“担保”、“专款”、“独立核算”等安排,確乎前所未闻,却又隱隱切中肯綮。
他心中愈发觉得此事似乎可为,朝廷如今一两多余的银子都没有了,想要办事寸步难行。
倘若真能凭空筹得这六百万两银子,无论是编练新军、賑济灾荒,还是扫灭陕西叛乱,便都拥有了腾挪周转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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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是有许多的忧虑浮上心头。
想了想,他道:“怀远所言,朕大致听明白了。以盐税为质,发行国债,取信於民,確属权变之法。然则,朕心中尚有许多困惑,此法看似周全,但推行之际,恐怕步步荆棘。”
陆临川早有准备。
发行国债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需依赖政府信用、健全的金融体系及社会剩余財富。
这三点,显然大虞如今都薄弱得可怜。
他其实有一个更深远的构想,就是將国债这个“筹国债券”变成一个长期稳定的融资工具,从而將朝廷习以为常的加派赋税,转换成发行国债。
今后只要一遇到大事急需用钱,就考虑发行国债,而不是直接加赋税。
这样对百姓来说是一种相对温和的財富转移方式,不至於像加税那样赤裸裸地激化矛盾。
但想要办成这件事,那三样基础条件——政府信用、金融体系、社会財富——必须一项一项地解决。
所以他明白,现在必须跟皇帝讲清楚这其中的艰难与长远意义,於是正色道:“陛下有何疑虑,但请直言。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