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舟却一步未退。
他迎著张海的目光,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而是厉声喝问道:“张总督,本官与梁指挥使奉的是圣上旨意,彻查漕运积弊。”
“你身为仓场总督,不思配合,反而阻挠办案,意欲何为?!”
他转过身:“继续打!”
“程砚舟,安敢如此?!你……”张海一时语塞,没想到此人如此不讲理。
伴隨著锦衣卫校尉再次高高举起的铁尺,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牛二。
他绝望地嚎哭起来,声嘶力竭:“招!小的招!別打了!在……”
“住口!”张海厉声喝断,“住口!你招什么?!”
程砚舟瞪了他一眼:“张总督因何阻拦犯人招供?”
张海怒极:“程给事中,不要把事情做绝……否则,你担待不起!”
威胁之意已十分明显。
“说!”程砚舟毫不在意,继续看向牛二,“记录在案!”
牛二奄奄一息,指著一个方向道:“在最里面……那堆废弃麻袋底下,有一个机关……大人饶命啊!”
“去取!”程砚舟毫不犹豫下令。
几名锦衣卫校尉立刻扑向牛二所指的方向。
张海脸色剧变,想要阻止,却被拦住了去路。
很快,一个沾满灰尘、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被拖了出来。
解开,露出里面厚厚几十本帐册!
墨跡清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著今年上半年漕粮出入、虚报损耗、分润银两的明细!
程砚舟拿起一本帐册,快速翻看几页,冷笑一声:“张总督!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这『暗帐』,你可知晓?!”
张海看著地上的帐册,脸色惨白。
程砚舟转向梁安:“事已明了,此间所有帐册,烦请国丈派亲信重兵看守,待我等细细核查,辨明真偽,上报圣裁!”
梁安深吸一口气:“好,就依程大人所言。”
“来人,將一干人犯,尽数锁拿。”
“所有帐册封存,押回京师,加派双岗看守,擅近者格杀勿论!”
“遵命!”锦衣卫校尉们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
……
內阁,值房內。
“《民声通闻》,老夫看了。”严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陆学士好手段,好文采。”
这话明是夸讚,却有些阴阳怪气。
此前的融洽的关係,在利益衝突面前终究不堪一击。
对於这种情况,陆临川早有准备:“阁老谬讚,舆论纷扰,终需正本清源,此报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心繫社稷,忧心国事,臣等不过竭尽駑钝,略尽绵薄,不敢居功。”
“正本清源……”严顥眼皮微抬,冷冷道,“却不知陆学士今日与张部堂联袂而来,所欲正之本,所欲清之源,又是为何?”
张淮正適时开口:“国债推行在即,然其中诸多关节,尚有不明之处,牵涉甚广,特来求教阁老。”
今天陆临川是来唱白脸的,而他,是来唱红脸的。
严顥“呵呵”一笑:“国债一事,陛下乾纲独断,已强令通过。”
“张部堂和陆学士这几日在上书房编纂则例规章,一切不都进行得颇为顺利么?”
他倚在太师椅背上,姿態放鬆:“还需要老夫做什么?”
国债伤及严党根基最深,这几日京中汹涌的负面流言,大半出自他门下授意,此刻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调转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