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想过將两女直接接入陆府安顿,一劳永逸。
但一来,从此前她们主动自赎身来看,其实未必愿意,二来,这个时机確实不妥当,所以便作罢了。
陆临川继续道:“你们的户籍,我也会想办法儘快解决,从乐籍改成民籍。”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办成这件事並不难。
而且,这件事本身並不违反律法,只要操作得当,流程清晰,就能顺利搞定,並不会留下什么可供攻击的口实或把柄。
两女闻言,立刻惊喜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深深的感激。
乐籍属於贱籍的一种,並不会因为赎身而自动消除。
这意味著她们虽然获得了人身自由,但身份依旧是低人一等。
律法规定,乐籍女子即使是自由身,也只能从事歌舞表演这类“贱业”。
而且,一旦官府需要组建教坊司,或者有重要的庆典需要歌舞表演人手,她们这类人,还是有很大概率被官府强行徵调回去服役的。
因此,恢復良民身份,对她们未来的安稳至关重要。
“公子……”清荷声音都有些哽咽,眼圈微微泛红。
红綃也难得地安静下来,用力地点著头,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期盼。
陆临川看著她们激动的样子,温声道:“你们还记得自己以前的籍贯和姓氏吗?”
贱籍在律法上属於羞辱性质的惩罚,通常是因为祖上犯了重罪而被牵连。
当然,这年头,更多的情况可能是家境贫寒,从小就被狠心的父母亲人卖掉的。
恢復民籍,並不能直接恢復她们原本的家族身份,只能就近编入居住地的里甲户籍。
但若能记得,恢復从前的姓氏,在新户籍上恢復,也算是对先人有个交代。
红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摇了摇头,脸上带著一丝豁达:“自打我记事起,就在醉仙楼里。”
“柳妈妈说我刚会走路时就被抱去了。”
“祖籍是哪里,爹娘姓什么,全都不知道。”
“我大概是小时候就被家里卖掉了吧。”
她语气轻鬆,似乎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並未因此流露出多少沮丧或自怜。
陆临川点点头,表示理解,目光隨即转向清荷,带著询问。
清荷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奴家……倒是还记得一些。”
“祖籍是南直隶应天府江寧县,祖上姓江。”
“奴家原来的名字叫江禾。”
“江禾?” 陆临川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她竟记得如此清楚,连姓名都记得。
红綃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姐姐。
清荷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讲述那段尘封的身世:“奴家……並非生来就是贱籍。”
“家父其实是先帝朝一位官员的族人。”
“只因那位族叔捲入了先帝朝的党爭,被指为某派附逆,最终获罪抄家。”
“按律,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则全部没入官籍为奴……”
“那一年,我六岁,先是跟著家里的女眷被送进了教坊司,后来又因为一些变故,被辗转卖到了京城的醉仙楼……”
陆临川静静地听著,能想像到一个六岁的官宦小姐,骤然间从云端跌落泥沼,经歷抄没、分离、羞辱,最终沦为青楼女子的悲惨歷程。
那变故想必极其惨痛,才让她至今连提都不愿提。
陆临川心中触动,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清荷那微微有些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