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回想了片刻。
他在京师的朋友本就不多,能指使自家丫鬟来府上专程寻他、却又因身份不便明言的,就只能是女性了。
梁二小姐身份尊贵,若有正事,自有梁府正式递话,绝不会如此。
那就只能是清荷与红綃那边的人了。
她们找自己有什么事?是钱康那事又有反覆?还是遇到了別的麻烦?
“那小丫鬟可曾留下什么东西?”陆临川问刚进门的邱福。
邱福恭敬回答:“回老爷,没有。”
“她只说事急,定要面见老爷稟报,见实在不行,才悻悻离去,並未留书留物。”
陆临川沉吟道:“知道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邱福躬身:“是,老爷。”
陆临川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公债署要全力运转,家中与梁府的婚事筹备也已进入紧锣密鼓的阶段,他確实分身乏术。
眼下国债发行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任何闪失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弄清楚清荷那边的情况。
“唐卯!”陆临川唤道。
守在门外的少年长隨立刻闪身进来:“老爷。”
陆临川看著他,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去趟东城,寻一处小院。”他將清荷红綃的住址详细告诉了唐卯,“里面住著两位女子,是我好友。”
“你上门问问,今日是否派了丫鬟来府上寻我?”
“若有,是为何事?”
“问清楚了,速来回稟。”
唐卯从未听说过这处地方,更不知道里面住的是女子,但他心思单纯,只知这是老爷第一次单独交付的重要差事,立刻肃然应道:“是,老爷放心,小的明日一早就去,定將消息带到问明!”
翌日午后,唐卯风尘僕僕地赶回府中復命。
“老爷,小的去问过了。”唐卯回报导,“確是江姑娘那边派了人来。”
“是钱家,就是之前那个钱康他二叔家,钱夫人柳氏,今带了礼物登门,说是代侄儿赔罪来了。”
“送的东西看著挺贵重,有绸缎、首饰,还有些滋补品。”
“两位姑娘知道老爷这几日为国债和婚事忙碌,怕耽误您正事,但又觉得这事该让老爷知晓,才派了丫鬟来传话。”
陆临川点点头。
原来是钱万河想走夫人外交的路子,向清荷她们示好,以巩固关係。
他心中对此类刻意攀附后宅的手段颇不喜,觉得既扰了清荷她们的清净,也显得钱家行事不够磊落。
“知道了。”陆临川对侍立一旁的唐卯道,“你再跑一趟,传话回去。”
“就说礼物既是赔礼,收下无妨,让她们不必多想。”
唐卯领命而去。
……
一连数日,新掛牌的公债署衙门运转得十分顺畅。
上书房关於国债细则的討论与批覆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整个京师仿佛都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
陕西战事的军报一封比一封紧急,张承弼的催餉文书措辞已近绝望,前线局势甚至有彻底崩坏的趋势。
朝廷重臣们终於无奈承认,国库空虚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必须立刻筹集一笔巨款投入战场。
当“必须筹到钱”成为共识,且国债发行已成定局、势在必行时,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竟奇蹟般地减弱了许多。
许多当初激烈弹劾陆临川“祸国殃民”、“与民爭利”的官员,此刻也保持了缄默。
大家仿佛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这项国策的推行。
尤其是与严阁老的谈判开启后,严党为了换取对质贷署更大的控制权,在国债发行一事上採取了配合乃至推动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