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姐夫陪著妹妹骑大马,朱標就安心多了,他这么悠閒,肯定已经气消了。
“大姐,爹叫我们接你进宫。”朱稚嫩的声音开口道。
“好。”
朱静端换上翟服入宫。
坤寧宫里,看到女儿来了,朱元璋没好气的说道:
“进宫不来拜望父母,带著令仪便走,还留下句话怕咱杀了胡翊的妹妹,你这是何意?”
朱元璋上来就问这个,心里显然是有气。
朱静端却答道:
“在令仪面前,我是她姐姐,姐姐护著妹妹本该如此,我不能在您气头上还把令仪留在宫里,
那样駙马心中不安,公爹、婆母们也会於心不安。”
朱元璋见她有说辞,就又问:
“进宫不拜望父母也是你的说辞吗?”
谁知朱静端也有话回答,还说的极有道理,
“爹、娘,接令仪回家时,女儿办的是私事,身份是胡家的儿媳,不是公主,不敢到后宫打扰。”
“进宫来了,才是你们的女儿,自然要拜见爹娘才是。”
说罢,朱静端又向朱元璋施礼道:
“请爹莫要责怪女儿。”
朱元璋冷哼道,“你倒是分得清楚。”
“女儿毕竟嫁人了,一家事变成了两家事。”
听著朱静端的解释,虽然理是这么个理,朱元璋心里还是有怨气,就酸溜溜的来了一句:
“將来若有一日,公与私不能两全之际,看你还分不分公私。”
话虽然如此说,对於女儿又怎会真的心生仇恨?
朱元璋便开口道:
“夜里还把你叫进来,你也知道咱为的是啥。”
朱元璋墨跡著,好半天才开口问道:
“那小子怎么样了?”
“气消了。”朱静端说道。
朱元璋一听,点了下头,便开口道:
“既如此,你回去传个话,仍叫他官復原职,明日到东宫做事去。”
太子朱標这时候就插话道:
“爹,姐夫说他累,我已答应了放他几日假,陪著大姐出巡去踏青呢。”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
“谁不累?咱这个皇帝也累!”
“咱都还没去踏青呢,他还惦记上了?”
马皇后这时候就开口道:
“你又什么?还想不想好了?”
朱元璋无奈道:
“行行行,踏青就踏青吧,踏完了叫他滚回来做事,別的话没有了。”
朱静端就点著头道,“爹的话,女儿会传达给他。”
这话朱静端倒是传回去了,胡翊在家赋閒了几天,也重新回到东宫。
毕竟皇帝旨意不可逆。
但此后他也都避开朱元璋。
原来是隨朱標一起,中午到坤寧宫去吃饭的。
再回来当差后,胡翊就每日中午不到,去坤寧宫给马皇后诊诊脉。
渐渐地,马皇后身子都恢復了,他也不怎么勤到坤寧宫去了。
接连四五天,朱元璋连胡翊的面都没见上,知道胡翊躲著他呢,越发觉得恼火。
这一日,叫来朱標又说道:
“告诉那小子,咱已经筹集银两,运送到处州去补空了,宝钞已经重新开兑。”
朱標去跟胡翊说,胡翊只是点著头,却依旧忙著自己手头上的事。
太子庄里,最先发酵好的堆肥有五处,已经撒到试验田里去了。
肥料的第一遍运用是改土,混入田地之中改善土壤基底,提升营养成分。
等到过一段时间的春耕,就要下种,然后在出苗后进行第一次追肥。
等到禾苗长出来,要结果之前,再进行第二次追肥助涨,这便是全部流程了。
胡翊发现,严格监测土壤酸硷度製作出的堆肥,大概从堆料到成肥,期间45天左右。
这样的肥料无色无味,就如同黑色泥膏一般,与农书里记载的成肥一样。
控制硷度做出的肥料,便潮湿的一塌糊涂,散发出一股酸臭味,只需要30天就能成,简直就是化学武器,难闻的要死。
控制酸度做出的肥料最差,因为发酵度不够,养分是最不好的,几乎可以全部捨弃了。
肥料陆续都做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正式种植,检测堆肥肥力的时候了。
另一边,胡翊和蔡信一起改进二次蒸馏技术。
胡翊想到了酿酒所用锅不够精细的问题,一边令蔡信製作更加精密的铜锅。
他又想到蒸馏过程中,蒸馏器本身不够精密,尤其是接缝处很可能会导致酒精挥发,影响二次蒸馏。
因此,又用蜂蜡和桐油纸密封蒸馏设备,进一步提高效率。
在如此双重改进之下,二次蒸馏和三次蒸馏带来了一些提升。
但这个效果依旧不太稳定。
二次蒸馏过的烧酒,酒精度可能介於50-60度之间,这个度数也是按照胡翊的经验来粗略断定的。
他们甚至找了个酿酒司的人专门品尝,鑑別酒精度,
就目前的方法来看,还是不够稳定。
而影响酒精度的原因,说来也很简单。
酒精沸点是78度左右,水的沸点则是100度,在没有精確控温条件下,製作出来的烈酒,酒精含量便会因为温度的高低而不同。
温度太高,蒸发太多,极其损耗酒精度数。
要想稳定,就得想办法造出温度计来控温。
胡翊现在也没別的办法,只能一边摸索著搞。
好在內官监已能烧制半透明琉璃,只是气泡多,十分易碎,造价成本也高昂些。
胡翊只能先想办法製作这种半透明玻璃短管,然后提链汞,再想办法密封短管,寻找温度刻度。
汞可以通过升温硃砂生成,然后再通过蒸馏水反覆清洗,去除杂质。
最后再用蒸馏技术提高纯度。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胡翊忙的要死要活的,其他的事就更加顾不上了。
转眼,距离胡翊被贬、陶安受罚的事过去了十来天,朱元璋反倒越来越不习惯了。
每日午饭时,坤寧宫里虽然人都聚在一起,也挺热闹。
但终究不如之前那般热闹了。
他这最近又是叫朱静端传话,又是重新把胡令仪接回大本堂念书的,还私底下打听胡翊都在做些什么。
得知胡翊每天都泡在工部后,朱元璋气的把筷子一摔道:
“不如就叫他以后住在工部,生孩子也在工部算了!”
嘴上是这样说,朱元璋的心里也一直不服软,可是渐渐地,他后来也鬆了口。
这一日对太子朱標说道:
“春意盎然啊,咱想著哪天出宫去踏青,不如就选在明日吧,將你娘,你的姐姐弟弟们都叫上,连带著家卷一起出去。”
朱元璋刻意提起要连带著家眷,朱標当然明白这意思,立即去叫大姐和大姐夫做准备。
第二日,浩浩荡荡的车队便来到钟山脚下,面前是一望无际的丘田,脚下是一条笔直的官道。
平时大家在宫中,好不压抑。
今日面对这片开阔世界,绿水青山,都觉得心情舒畅,
今日不止是老朱家的人来,常遇春家的常茂和常升都跟著来了。
朱楼、朱他们拉著大哥要比赛马,马皇后和朱静端带著宫人们在乡下散衣裳。
这些衣裳都是坤寧宫中,马皇后平时领著宫女们缝製出来的,见到那些没衣服穿的孩童就送一件。
朱標好不容易出了一趟宫,真是开心坏了,他一上来就拉著胡翊说道:
“姐夫,待会儿別忘了替我打掩护。”
胡翊自然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
朱標与常家长女的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今日难得出宫一趟,又怎能不偷偷的见一面?
一会功夫,常茂过来恭请道:
“太子哥哥,姐夫,陛下请你们过去赛马。”
胡翊他们便都过去了,一个皇帝、一个駙马,带著一群毛头孩子们比赛马,这多少有些欺负人了。
常茂开口便很大胆,直说道:
“骑术这方面,陛下天威,我肯定比不上,不过要超越太子哥哥和胡翊姐夫,此事並不难。”
常茂今年12岁,出了名的胆大,仗著朱標久在宫中,疏於骑术。
又仗著上次在前开道,助胡翊去李府救人那次,看见过胡翊那糟糕的骑术,他便以为自己是陛下之外无敌了。
朱就斥道,“敢瞧不起皇家子弟,今日叫你长长见识。”
朱和朱棣在旁跟著点头,朱开口便道:
“姐夫已不是昔日的姐夫了,你这颗狗胆如此放肆,定要叫你大败而归!”
要说是在以往,胡翊百分百跑不过常茂、朱这群小孩。
可他已是五日半疾行两千四百里路,鹰战沙场几个月的老兵了,別的不敢说,於骑术上还是进步了许多的。
伴隨朱元璋一声令下,皇帝一马当先,胡翊紧隨其后,一时间也只有朱和常茂能够跟上。
大队的侍卫们在身后隨行保护,胡翊在甩了常茂和朱二里地后,这才逐渐放慢了速度,叫他们超越过去。
朱楼一边催马,赶上胡翊之际还在笑话他呢:
“姐夫怎么跑不动了?你吃把盐接著跑啊!”
常茂经过他时,也是得意至极的道:
“大姐夫先歇著,等我回来了教你骑术。”
胡翊懒得搭理他们,就等著朱標赶上来,二人並马而行。
胡翊就取笑他道:
“见你未来媳妇还得藏著掖著,你瞧瞧你这太子当的。”
一提起了常婉,朱標就脸红,有些害臊的道:
“姐夫,就快別取笑了,你当初与大姐还不是一样,爹在的时候也放不开,亏了我给你打马虎眼。”
胡翊就点著头道,“行,今日姐夫给你打马虎眼。”
不久后,走在前面的岔道上,朱標快马奔到江边,那边早有一个与他年岁相同的妙龄女子在等待著了。
二人见了面,立即你儂我儂起来,沿著江边散步。
胡翊就勒马放哨,在岔道上吹起了口哨,
本来他以为这里僻静,应该没人来了。
结果不知怎地,朱元璋突然单人匹马的出现在他面前,
当看到朱元璋猛然闪现在身后时,胡翊就好像上课时候吃零食的自己撞见了班主任,嚇得一激灵。
朱元璋就乐了,逮著胡翊就问道:
“你慌什么?没做亏心事,你会怕咱这个皇帝?”
看到胡翊不说话,朱元璋就指著朱標取笑起了儿子:
“这儿子是真不隨爹,也不隨你这个姐夫,跟个女子谈情事都这样遮遮掩掩的。”
胡翊就只是赔笑,却不搭话。
朱元璋终於问道:
“怎么?心里还对咱这个岳丈有意见?”
“小婿不敢。”
朱元璋便开口道,“那次说要你陪死,不过是气话。”
“你当殿顶撞咱四次,最后不也只是送你回府了吗?”
说罢,朱元璋就瞪著胡翊,问道:
“你知晓咱不是真心想杀你,还在这儿置什么气?”
“你与陶安说的话对,咱那时候是在气头上,这不,转醒过来了,就都採纳了吗?”
“怎么?反倒是你还端起来了?”
“小婿不敢。”胡翊陪著笑。
既然都把话说开了,朱元璋此刻也就说起了心里话:
“儿子们一天天的大了,咱心里有打算,以后他们不常在身边,標儿手里要有人可用,你便是咱为他所选的助力。”
朱元璋也是肯定了胡翊上次的做法:
“你上次在华盖殿虽然顶撞咱,说的倒也是一片忠言,所谓忠言逆耳嘛,咱这个脾气你是知道的,接受起来需要时间,往后再遇到这些事,你该说还得说,不要因此就收起了敢於直諫的性子,
咱上回得罪了女婿,今日做岳丈的给你赔个不是。”
“还需要咱给你跪一个吗?”
一见朱元璋都向自己道歉了,胡翊赶忙见礼参拜。
他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站著接受皇帝的歉意,还表现的如此趾高气扬的。
话已说开,朱元璋便说起了朱標的婚事:
“標儿今年十四了,咱想著明年就叫他和婉儿成亲,这两个孩子从小一块儿玩到大,感情深著呢,咱也就別拆散鸳鸯了。”
朱元璋说这话的意思,便是太子成婚之事,东宫詹事府要参与操办,提醒胡翊该早早的学著点儿了。
可是胡翊却想到,今年七月初七在柳河川,常遇春暴毙在班师途中。
自那以后,常婉身为子女,当要守孝三年。
这一拖,明年朱標的婚事指定就要耽搁了。
好在他借了常遇春酒器,今年也要投到常帅军中去一段时间。
只是到时能否救下常帅,他心里也没底。
一趟踏青化解了翁婿矛盾,胡翊还得继续停下来搞温度计的事。
蒸馏提纯后的水银,虽然抵不上现代水银那样纯净,好列是装进短管里了。
密封这道工序,还得有劳內官监帮忙。
如此,简易温度计是做成了,但具体的刻度该如何標註,胡翊也在思考。
他想了个法子,在宫中的冰窖测定0度刻標。
冰窖藏冰溶於水中,这样的冰水混合物无限接近於0度,按照水银热胀冷缩的性质,便可以標出相对较为准確的0度刻度。
胡翊又用口腔的温度来测定37度范围。
人的体温大概就在37度范围,用口含琉璃管標註出37度刻度后。
再將其放进沸水之中,標出100度的刻度。
然后根据三者之间的长度进行测量,最后均分成小段。
如此一来,一个大抵上能用的温度计就出来了。
这样做当然不如现代製作的精度高,但在蒸馏酒蒸烧时,以此来测定温度,就会比用感觉判断要精细的多了。
朱元璋抽乾了处州宝钞司的银子,现在又想办法拼凑齐,给滕德懋又还回去。
可惜朝廷虽然又给宝钞开兑了,却还是斗不过处州的那些人。
一个月时间不到,朱元璋还回去的一百多万两白银,竟被滕德懋全都兑换出去了。
大明宝钞发行了近三个月,最后这些纸钞又重新回到了朝廷自己手中,百的银子却都已经散出去了。
白折腾了仁月,宝钞却在处州流通不开,这下朱元璋真急了!
还不仅如此,滕德懋竟因此事激起民变,朝堂上弹劾他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送来,此事可就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