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打听一下,”赵编辑掏出烟递过去,自然地攀谈起来,“里面那么热闹,到底捞上来个啥宝贝啊?真和传的那样,是秦代的东西?”
一个鬍子拉碴的老渔民接过烟,用夹著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说:“宝贝?天晓得咯!老孙今天早上手气背,一网下去没几条鱼,倒网住个死沉死沉的东西,拖上来可费了大劲!黑乎乎一坨,厚厚地糊满了海蠣子壳,根本看不出是啥样子!开始都以为是废铁或者沉船上烂掉的零件,差点又给扔回海里去。”
“那后来怎么发觉这东西不寻常了?”小林適时问道。
“嗨,不是他儿子在城里念过大学嘛,放假回来帮忙,那小子眼晴尖,说这东西形状古怪,不像船上用的普通零件,扒拉掉一点泥巴,底下露出点-喷,说不清啥顏色,有点像生锈的铜绿?
“反正他就著別扔,洗乾净看看,后来用水管子冲了冲,越瞅越觉得—-喷,反正不像咱们现在的东西,再后来,就有人打电话喊了刚好在附近找东西的大学里的人来瞧唄。”
老渔民吐出一口浓烟,“照我看啊,海里捞上来的怪东西多了去,保不齐是哪年沉下去的机器零件,让海水泡烂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渔民也搭话道,“老孙自己都蒙了,我们估摸著,十有八九就是块废铁,白折腾一场!还耽误我们下海。”
他朝著旁边几艘静止的渔船抬了抬下巴,语气里明显透著对这场意外引发的围观和秩序混乱的不满。
另一位年轻些的渔民,双手插兜,凑过来插嘴道:“可拉倒吧王伯!你没见那几个教授学生围著看那眼神?眼睛瞪得老大,跟见了鬼似的!肯定不一般!网上不都说了嘛,咱这地方,海底指不定埋著秦始皇的大秘密呢!什么炼製仙丹的工坊遗址啊,载满奇珍的沉船啊,说不定这次就给捞著了。”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
“网上瞎传的东西,你也当真?我在这一片海风吹了几十年,捞上来的沉船木头,铁疙瘩,老式炮弹壳,什么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正经的沉船宝藏。”
年轻人:“那是过去,现在不一样,你们不懂。”
王伯不屑地摆摆手,思索道:“不就是那啥歷—歷——”
小林在一旁轻声提示:“歷史真相。”
“对!歷史真相吗!”王伯提高了一点声音,“有啥不知道的?不就是电视里天天放的那些个挖坟掘墓找宝贝的事儿?有啥稀奇的。”
赵编辑听到他们的对话,顺势问道:“那过去这些年,或者最近一段时间,这码头附近还发生过別的稀奇事?或者有人捞到过特別古怪的玩意儿?”
王伯摇摇头:“没有,以前除了风浪大点,这码头太平得很,没啥“怪”事发生。”
这时,旁边一位穿著一件破旧的灰色夹克的渔民突然开口,声音带著试探:“记者同志,你们问得这么细——是不是要登在报纸上?”
他眼神里带著点期待。
赵编辑和小林对视了一眼。
虽然《城市记忆》是个地方小报,发行量有限,但“上报纸”对一些人来说,依然是件值得说道的事。
“对。”赵编辑笑著点头,“今天这事挺有意思,我们可能会写进报导里。”
对方一听,眼睛明显亮了起来:“那我跟你们说个事儿,就前两天发生的!可邪乎了!你们给记上?”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渔民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互相看了看。
王伯立刻皱眉打断:“老余!你又提那事儿!不是大伙儿都认定了是你眼吗?码头办公室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翻了个遍,画面清清楚楚,啥也没有!”
老余急了,脸涨得通红,反驳道:“摄像头没拍到,不是更说明奇怪吗?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雾气还没散透呢,我亲眼看见的!就在那边他伸手指向码头延伸出去的一块孤零零的巨大礁石,那块礁石在涨潮时会被海水半包围,退潮时则与码头相连。
“那人就站在那石头尖上,面朝著海!”
“人?什么人?”
赵编辑身体微微前倾,职业的敏感度瞬间提升到顶点。
小林手中的笔已经快速在笔记本上记下关键词:礁石,清晨,雾气,人影。
“没错!穿著件深顏色的像是老式的长袍?还是宽大的褂子?反正绝对不是咱现在人穿的衣服样式!”老余一边比划著名,一边说著,“就直挺挺地站著,一动不动,跟个雕像似的!我正好收夜网回来,离那礁石不算太远,看得清清楚楚!我还纳闷谁这么早跑那儿站著,多危险啊!刚想喊一嗓子,就眨了个眼的功夫,人没了!就那么『刷”一下,
没了!”
“没了?”小林追问,“是跳下去了?还是走开了?”
“绝对不是跳下去!”老余斩钉截铁的说,“那下面还有一片礁石,正常没法跳海里,也绝对不是走开,那石头就屁股大点地方,他能往哪儿走?就是凭空消失了!我当时后背都渗出冷汗了!”
旁边另一个渔民也开口了,语气半信半疑:“老余那天是跟我们说过,我们几个后来也去看了,啥也没有,连个脚印都没找著,也去问了码头办公室,调了对著那块礁石的监控录像,从后半夜到天大亮,画面里除了海水和石头,连只海鸟都没在那石头尖上落过!
清楚得很!”
“所以才邪门啊!”老余拍了下大腿,“我明明看见了!总不能大清早熬了一宿就老眼昏了吧?再说那身衣服—现在哪还有人穿成那样?”
王伯嘆了口气,对赵编辑说:“记者同志,你们听听就得了,十有八九是那天雾气太重,老余熬了通宵收网,眼睛了,把个竖著的烂木头桩子或者別的什么影子错看成人了,那高清摄像头拍得明明白白,还能有假?”
“我眼晴?我老余在这片海上跑了半辈子船,夜里摸黑都能把网下准了!那天早上我收网回来,脑子清醒得很!监控没拍到,那是它有问题!要么就是那东西那东西它怕光,拍不著!”
“怕光?还拍不著?越说越离谱了!”
“我就跟记者同志说个实话!你们不信拉倒!”
老余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脸上依然带著不服气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