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海客
老余看著赵编辑和小林:“记者同志,你们会记下来吧?就我说的这事儿?就写『有渔民反映曾目击不明人影』?”
赵编辑和小林对视了一眼。
从职业的角度来看,老余所说的內容属於未经证实的“传闻”。
在如今这个信息传播迅速且复杂的时代,尤其是在“歷史真相”热潮的大环境下,任何捕风捉影的消息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解读。
对於他个人而言,若要將其直接写入报导,必须要极其谨慎。
重要的是,这个“礁石人影”的细节,和那件“又新又旧”的打捞物一样,都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余师傅,”赵编辑斟酌著用词,“您反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这情况非常特別,我们会把它作为“码头见闻”的一部分记录下来,不过,具体怎么写,能不能见报,
还得看整体的內容安排以及核实的情况,您放心,只要是您真实听到看到的信息,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他巧妙地避开了“报导”这个词,而是用了更宽泛的“记录”,既没承诺报导,也没完全否定。
这时,旁边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瘦高个渔民,忍不住调侃道:“老余啊,你这故事都讲八百遍了!是不是想著上了报纸,你那破船就能多拉两网鱼了?”
他的话刚说完,周围的渔民们便发出一阵鬨笑。
渔民们显然对老余的执著已经习以为常,他们的笑声中带著点善意的挪输。
“去去去!胡咧咧啥!”老余脸更红了。
“老余啊,你也別急啊,记者同志记是记了,可这没影儿的事儿,光凭你一张嘴,人家报纸也不好写啊,总得有点其它证据啥的吧?”他看向赵编辑,“对吧,记者同志?”
赵编辑点了点头,顺著话头问道:“除了您,当时还有其他人看到吗?或者,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发生?比如天气异常?或者海里的鱼有什么不对劲?”
老余皱著眉努力回想:“就是就是感觉那天早上海面特別静,静得有点疹人,连浪打礁石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静?”小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对,死静死静的,”老余肯定道,“平时再没风,海面也有点小起伏,有点声音,
那天早上,就跟—跟冻住了一样。”
“结了冰———”王伯站在一旁,他摇了摇头,“那天早上是有雾,风平浪静也正常,
我看你就是累迷糊了,加上雾大,看岔了。”
“我看啊,”另一个年纪更大些,背有些佝僂的老渔民叼著菸斗慢悠悠开口,声音沙哑,“老余看到的,保不齐是『海客”。”
“海客?”赵编辑听到这个陌生的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看看老渔民,等待看进一步的解释。
老渔民微微眯起眼晴,目光越过眾人,望向海天相接的远方。
那里,大海与天空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模糊的线。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缓缓说道:“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说是古时候,有些在海上遭遇不测的人,或是迷失了方向的船魂,会趁著雾气浓重的时候,在岸边现身,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著,等到天亮雾散,或者被人惊扰了,就会消失不见,他们並不害人,只是因为想家了,或者心中还有些未了的念想。”
他又深吸了一口菸斗,接著说:“码头这种地方,老物件多,故事也多,老余看到的那个穿著不像现在衣裳的,指不定是哪朝哪代在咱这片海上遇难的『海客”呢。”
“这越说越离奇了!”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谁知道呢?反正摄像头拍不著它们,怎么说都行。”另一个人回应道。
比起单纯的“眼”或“监控故障”,这个“海客”的解释似乎更能让老余心里好受一些赵编辑默默记下了“海客”这个词。
小林则在笔记本上快速补充:【『海客』传说,亡魂,雾中显形,望乡,不害人,拍不著】。
向他们道谢后,赵编辑和小林並没有离开。
他们走向另一群正在修补渔网的渔民,询问起这片海域的变迁。
“过去啊,这码头往外几十米,水就深得很,那时候海水清澈,浪涛拍打著岸边,声音可响了,现在不行咯,这些年泥沙淤积得厉害,大船都靠不近码头了。”他一边说著,
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说以前这边还有个小渔村?”小林翻看著笔记本上之前查到的零散资料。
“早没了。”另一个渔民接口,“之前搞建设,填了一部分海,村子就拆了,村里的人都搬进城里或者到別的码头去了,就那边-
—
他指了指靠近岸边一片相对平整,停著几辆工程车的地方。
赵编辑听到这里,举起手中的相机,將远处停泊的现代渔船以及近处沧桑的渔民一同纳入镜头。
收集了这些关於码头日常,变迁和当下氛围的零散碎片后,赵编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
他们又在码头外围慢悠悠地转了转,目光落在警戒线內专家们忙碌的身影上,他们有的拿著仪器测量,有的在本子上记录著什么。
周围越来越多的媒体和看热闹的人聚集过来,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有新消息出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老余之前指认的那块礁石。
它静静地嘉立在码头延伸出去的末端,像一根指向大海的手指。
下午的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洒在礁石上,表面粗糙的纹理清晰可见,看起来平凡无奇。
“走!过去看看!”赵编辑掐灭了菸头,“眼见为实,看看那地方到底能不能『一眨眼”就让人没了影儿,顺便也看看有没有啥—?嗯,值得注意的痕跡。”
虽说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距离老余所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就算真有什么痕跡,也早被风浪给冲刷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沿著码头边缘前行,刻意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朝著那块孤悬在海上的礁石走去。
脚下的水泥地面逐渐变成粗糙的岩石,越靠近礁石,海风越发强劲。
走近之后才发现,礁石比在远处看著更加庞大和鳞。
它与码头主体之间,也並非是完全隔绝开来的。
此刻正值退潮时分,一条宽约两米,高低起伏不平的岩石脊背裸露在海面上,连接著礁石和码头。
这条脊背有的部分地方十分狭窄,仅仅容得下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通过。
而且,岩石表面布满了湿滑的苔蘚,稍不留意就可能滑倒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