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健妇动作利落,迅速从行囊中取出一张厚实柔软的雪白兽皮,平整铺开。
那俏丽丫鬟则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古色古香的紫铜香炉,用火摺子点燃一支细长的紫色香烛插入炉中。
霎时间,
一股清冽悠远、带著安定心神之效的檀香气息,在潮湿阴冷的庙宇中悄然瀰漫开来,將雨水的土腥味和庙宇的陈腐气冲淡了不少。
钟铭並未隨侍,
他目光重新投向庙內另两拨人,脚步沉稳地朝那对夫妇走去。
见他大步逼近,
那年轻夫妇如同受惊的鸟雀,慌忙起身,男人下意识將妻儿护在身后,脸上堆满惶恐。
妇人怀中的孩童更是嚇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大气不敢出。
“莫要惊慌,”
钟铭摆了摆手,儘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些,“不过是例行盘问几句。姓名?籍贯?可有路引凭证?”
他目光如电,锁住那男子,同时眼角余光警惕地留意著四周动静。
“回…回鏢头老爷话,”
男子声音发颤,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摺叠整齐、油纸包裹的文书,“小人李福全,镜州城西柳树巷人士,此次是携家小回乡探望老母,这是小人的路引,请鏢头过目。”
钟铭接过路引,就著火光仔细审视。
纸张泛黄但完整,官府的硃砂大印清晰可辨,防偽暗记也一一对得上。
他又仔细看了看李福全那被生活磨礪得粗糙的面容,以及那带著浓重镜州本地口音的话语,紧绷的心弦稍稍鬆了一分。
他行走江湖多年,辨人识物自有其法,这路引和口音,不似作偽。
“嗯,確是镜州人士。”
钟铭將路引递还,语气缓和了些,“在下义安鏢局总鏢头钟铭,职责所在,方才盘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说话间,他从腰间褡褳里摸出一小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递了过去。
“多谢鏢头老爷!多谢老爷恩典!”
李福全一见银子,眼中闪过惊喜,连连躬身作揖,千恩万谢地领著依旧惴惴不安的妻儿,退回到角落的火堆旁。
处理完这边,钟铭锐利的目光转向另一侧。
那麻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睁开眼,平静地迎著他的视线。
那双眸子在火光映照下,竟显得格外深邃沉静,毫无寻常百姓面对他这等江湖人物时的惧色。
“这位小兄弟,”
钟铭走到青年面前三步处站定,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他抱拳一礼,目光却如探针般扫视著对方周身上下,尤其是其双手和腰腿,
“不知是何方人士?可有路引在身?”
他看似隨意,全身筋骨却已悄然绷紧。
钟姓鏢头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眼前的这位青年,总给他一种隔阂之感。
久经锤炼的气血在四肢百骸中暗暗涌动,多年刀头舔血的本能让他对任何未知都保持著高度警惕。
“钟总鏢头有礼。”
青年起身,同样抱拳回礼,动作不疾不徐,带著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在下厉飞雨,自临江郡逃难而来,欲往镜州城投奔亲戚。”
他神色坦然,从怀中取出一份路引,双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