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亚,柔佛。
一辆福特gpw上,坐着刚见过柔佛苏丹伊布拉欣·依斯干达的儿子、苏丹接班人伊斯迈,正前往居銮的李月如。
柔佛州是马来亚联邦比较特殊的存在,独立性较强,拥有效忠苏丹的私人军队柔佛御林军;伊布拉欣的脾气比较火爆,敢于蔑视英国派遣的殖民官员,也老派、专制,不太好打交道。
正因如此,代表伊特曼(eatman)来柔佛洽谈建立蔬菜种植园的李月如,没有直接找伊布拉欣,而是找了性格温和、现代化的伊斯迈,双方洽谈相当愉快,伊斯迈欢迎伊特曼来柔佛投资。
当然,伊斯迈没有理由不表示欢迎,依斯干达家族形式上是柔佛州的苏丹,但政令并不是在柔佛州各处畅通无阻,柔佛州不少地方直接掌控在英国佬手里,依斯干达家族根本无法干涉。
伊特曼的蔬菜种植园就是打算建立在英国佬的直控范围内,拜访依斯干达家族相当于“拜码头”,顺便表明伊特曼愿意向苏丹“交税”。
主动纳税,不欢迎就是脑子缺根弦。
李月如一行四辆福特gpw上,三辆来自第26廓尔喀步兵旅下辖第2廓尔喀步枪队,由相当于高级上尉军衔的苏贝达尔·玛乔“托德·斯隆”带领,一辆来自柔佛御林军,算是伊斯迈表达的诚意。
路不太好,车辆颠簸,但李月如手里拿着地图,与托德·斯隆不时讨论周围的地形。
种蔬菜是为了运出去卖,路该怎么走,路况如何,马共出现的是否频繁,都是她需要掌握的情况。
车队缓慢行进,忽然一个廓尔喀士兵大声喊道:“grenade!”
话音未落,冼耀文给李月如增派的保镳叶静雯将李月如压在身下,一只手在后腰一抹,一把马匣子到了手里,往大腿处一磕,三十发弹夹上弹成功,把枪打横举起,照着刚才记忆中出现人的位置扇形扫射。
只是一梭子,她将马匣子放于一旁,从胸前抽出一把马牌撸子,上膛后握在手里,另一只手给马匣子换弹夹。
马匣子再次放于一边,从腰上取了一个白磷烟雾弹拿在手里,头如翘嘴咬钩时的鱼漂,快速上下起伏,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马共除了少数精锐,大多数都是拿枪或半拿枪的原树胶园工人、锡米矿工、小商贩,游击队的精髓在一个“游”字上,遇见正规军通常是游而不击,遇见能拿捏的,口号喊起来、能或不能代表的都代表一下,杀出去捏软柿子。
叶静雯看着被廓尔喀士兵轻易点名射杀的游击队员略有一丝诧异,此情此景真不好判断游击队长是愣头青,还是眼前的游击队员是诱饵,目的是引诱追击或以人命消耗他们的子弹。
刚刚翻身下车,躲在车头发动机一侧的托德·斯隆在这个时候喊道:“停止射击,不要追击,检查弹药。”
叶静雯闻言,默默嘀咕,“这个英国佬和以前遇到的英国废物不太一样。”
嘀咕归嘀咕,她的目光却是警惕观察着周围,排除掉平视可视范围内的危险后,她微微仰视,观察周边树上是否隐藏着危机。
少顷,托德·斯隆又喊道:“危险解除,打扫战场。”
咔,咔。
几个廓尔喀士兵拿出挂在腰间的mk-i三血槽刺刀装在李恩菲尔德步枪上,在其他士兵的保护下,来到一具具尸体前,刺刀扎进尸体胸口一扭,见尸体没有反应,拔出,换位置连扎两下,依然不见反应,走向下一具。
待所有尸体都被扎了窟窿,对尸体进行搜身。仰躺的随意一点,趴着的小心翼翼,生怕胸前压着手雷。
仅过去数分钟,一切带文字或可表明身份的物件都集中到托德·斯隆手里。
托德·斯隆将物件装进包里,一挥手,车队继续前进。
“李,你没事?”
“我没事。”李月如捋了捋被风吹拂的秀发,“斯隆上尉,刚才的事经常发生?”
“居銮是柔佛州的地理中心,铁路和公路交通的枢纽,周边环绕茂密丛林,是马共游击队非常活跃的区域。不过,自从布里格斯计划开始执行,我们切断了马共的‘水源’,游击队在这里的活动变少了。”
“水源?”
“马共是鱼,华人移民居住社区是水,向马共提供食物、物资、情报和兵源。”
“是这样。”李月如恍然大悟。
“马共的用心极其险恶,游击队攻击了树胶园、杀了人,会躲进居住社区,我们为了追捕游击队,不得不冒犯普通居民,马共趁机污蔑我们,加深我们和普通居民之间的误会……”
李月如心里呸了一口,“你们英国佬是什么德行,我会不知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一会车队来到一个较大的新村前。
前面几个月,英国军警会突然包围一个散居的华人村庄,给居民极短的时间收拾少量家当,然后用卡车将他们强行运往预先选定的、用铁丝网围起来的新地点。
新地点即新村,整个新村被高高的铁丝网包围,出入口有全副武装的警察和守卫严格把守,四角建有瞭望塔,时刻监视村内外的动静。
新村规定严苛,每天从日落到日出实行严格的宵禁,任何人不得在夜间外出。违反者会被警告,甚至直接被开枪射杀。
所有居民必须登记并持有身份证件,军警会定期进行突击入户搜查,寻找任何可能资助游击队的物资或可疑人员。
迁移导致大多数农民失去了他们的橡胶树和菜地,生计被彻底断绝。生活物资很大程度上依赖政府的有限配给,但这远远无法满足需求。
男性被允许在白天由军警护送到附近的英国人的橡胶园或工厂做苦力,但工资微薄。妇女和老人则尝试在房前屋后极小的空地上种些蔬菜或养些家禽贴补家用。
李月如透过铁丝网看向一片菜地,一个妇女在拔草,草被拔掉,一颗颗翠嫩的蔬菜苗突兀显现。
她仔细辨别,却认不出来蔬菜苗长大了是什么蔬菜。
打小在城里长大,她认识的农作物并不多,更别提苗,没拿苗当草,还是仰仗垄够整齐。
“静雯,那是什么菜?”
“旱蕹菜,我们昨天晚上刚吃过。”
“原来蕹菜苗长这样啊。”
叶静雯瞧瞧蕹菜苗,又瞅瞅李月如的脸,心里嘀咕先生居然让一个五谷不分的人管理伊特曼?
加冷机场。
hk咨询的钟林接到了第一位客人。
“布雷迪教授,你好,我是hk咨询的林·钟。”
“钟,你好,中丰实验室在哪里?我已经等不及开展研究。”
“布雷迪教授,不要着急,请先去酒店休息,还有几位客人很快会到。”
“ok.”
少顷,钟林拿出一张纸,在“涅林·布雷迪,土壤肥力专家,美国”这条信息下面画了两道横线。
随着时间流逝,纸上又多了六道横线。
两道在“曼孔布·斯瓦米纳坦,块茎专家,印度”下面,两道在“亨利·比彻尔,水稻专家,美国”下面,最后两道在“杨·弗里斯,蔬菜育种专家,荷兰皇家斯路易斯”下面。
这四位是hk咨询为中丰实验室从全球挖来的农业专家,给出的条件是高薪加家属福利覆盖,以及海量研究经费的承诺。
前面三位专家回酒店休息,杨·弗里斯要辛苦一点,马上转场实里达机场,乘坐dhc-2海狸私人飞机前往居銮和李月如碰头。
叶静雯刚嘀咕完,天上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只有三辆稍高档车价格的海狸瞅准了一块还算平坦的空地,轻盈地落了下来。
舱门打开,杨·弗里斯和翻译下了飞机,随后又下来准农民打扮的冼光礼。
冼光礼第一次上天,三魂六魄丢了大半,在天上时差点尿了,这一脚踏实地,魂魄找回来了,腿却是不听使唤地打颤,为了不丢人现眼,他只好弯腰在那里掸裤子上的灰。
其实压根没灰,文半夏为他扯布新做的裤子,出门前刚穿上,没这么快沾惹灰尘。
李月如先找弗里斯寒暄,简单交谈后,弗里斯带着翻译穿过铁丝网走向菜地。